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便追問自己的乳母那是何人。

從乳母口中,才得知原來自己除了李墨白外,還有過這樣一個哥哥。

而後來,他又偷聽到了太后和青竹之間的談話。

他親耳聽見太后對青竹說,“我看著錦琰,總覺得如果錦肆還在,也應該是他如今的模樣。終究是我對不住錦肆,老實說,如今我對錦琰的這些好,多半也是因著錦肆的緣故在。”

從自己生母口中聽見這樣的話,無異於給了少年時期的李錦琰一記重擊。

他回皇子所將自己關了兩日,等到肯見人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玩世不恭、吊兒郎當、遊戲人間。

太后訓斥他,一時激動說了過激的話,“你知不知道你這條命是你兄長留給你的?你能好好活著卻不懂得珍惜,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連這個世界都來不及好好看上一眼就離開了嗎!?”

“你這般掛念他,當初為何不讓我去死?!我不是誰的縮影,我就是我,我天生就是這幅窩囊樣子!母后若是覺得昔日自己選錯了,現在也可以讓皇兄下一道聖旨將我處死。我這條命,可以還給你。”

那是李錦琰第一次衝她吼叫。

也是唯一一次。

*

並未關嚴的殿門縫隙投射進來一瞥燦白的光束。

那道光不偏不倚地打在李錦琰的鼻樑上,將他俊朗的容顏一半現在光明裡,一半沒於黑暗中。

他無謂一笑,“我當然記得母后和皇兄對我的偏寵是從何而來,你們也都記得吧?呵,這世上哪裡還有人不知道我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拜李錦肆所賜。”

楚越之一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本就是個榆木疙瘩,勸人的話也不會說,只是抱拳一揖,賠不是道:“今日是我口不擇言,說了不該說的話,也誤會了王爺的心意。至於王爺所言,實屬王爺多慮。這麼些年過去了,太后和皇上對您的好,只是因為您是他們的家人,並無其它......”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死了,便能讓母后牽腸掛肚他一生。而我的懂事、勤勉與孝心,在母后眼裡就成了我換來這條命得以苟活,而應該做的事。”

李錦琰忽而抬頭,用灰敗的眸光覷著楚越之,“這些是我應該做的嗎?我不想欠他那麼大的人情,我不想活一世卻成了別人的影。當日誰生誰死我沒得選,若是可以,我才不要一世都帶著不該我揹負的愧疚感活著。”

“王爺。”楚越之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若是覺得心裡不痛快,左右今日我也閒著無事,不如陪王爺痛飲一番如何?”

前一刻還悲愴不已的李錦琰在聽了這話後霎時露出了笑臉來,“那你還不快去!”他猛然推了楚越之一把,險些將他推到在地。

楚越之一臉納悶看著他,“王爺,你這是......”

“我裝的呀!略略略~~”李錦琰衝他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又拍拍肚皮道:“好酒有了,好菜你不得也得備上?就當是你給我賠罪了!你不識好人心,我哥說讓我跟你和睦相處,我看你朝服破了自掏腰包給你做個新的來,你還兇我??”

見他有說有笑又成了從前那個活蹦亂跳的小機靈鬼,不知怎地,楚越之鬆氣之餘也跟著笑了,“成,一切都依王爺的意思。”

他退下去開始安排與晚宴,於他轉身的一瞬,李錦琰臉上的笑意散了大半。

他坐在暖座上,替自己添了一盞已經涼了的苦菊茶。

“母后,哥哥。”

“如今在你們眼中,我到底是誰呢?”

他苦笑著搖頭,將杯盞裡的涼茶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