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裴先生,我絕對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我驚叫:“血,你流了很多血。”

的確,他額頭的血順著手臂淌了下來,一滴一滴的跌了下去。

我心裡一陣心痛,難過的象是自己身上被刀割了一樣,我哭了起來,“你怎麼可以這麼任性,悄悄一個人出來,而且還不和其他人打招呼,萬一沒有人來,你一個人躺在這裡,大家找不到你怎麼辦?”

他的頭伏在我的耳邊,聲音輕飄飄,可是卻有掩飾不住的滿足:“老天……不是叫你來了嗎?”

我小心的往下走,一邊走一邊哭:“你不是一個人,你身上有這麼重的責任,你是泛華的繼承人,你是我們尊敬的總經理,怎麼可以意氣用事呢?還有,你還沒有結婚,你還沒有孩子。”

我想我腦子也一定糊塗了,這個時候我說這些幹什麼。

血和汗在我的耳邊一起往下流,撥出的氣也在冷空氣裡凝結成了白霧。

我一點點順著緩坡往下移,儘量不踩到雪,不讓自己滑倒。

“裴先生?裴先生?你回我一句話,你說句話?”

他沒有聲音。

我心裡一陣恐懼,偏頭一看,只見肩頭一片濡溼,我淺藍色的毛衣上全是血。

我驚叫,“裴先生?”

他氣息很弱,模模糊糊的回了我一句,“丁叮。”

我哭了,“裴先生,你不要睡,你聽我說話,你回著我的話。”

他嗓子裡發出微弱的恩一聲,閉著眼,手軟軟的垂著。

我一邊快步走,一邊大力喘氣和他說話:“裴先生,我給你講我小時候的事,小時候一到暑假,我會去鄉下爺爺奶奶家,一到了趕集的時候,各色小吃推在車上特別熱鬧,賣肉的屠夫們,光著上身,手裡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把刀在掛著的一條長長的磨刀條上噌噌幾下,然後把豬肉從棚子裡的橫樑上一把拉過來,豬肉都是一半一半的掛在橫木樑上的,然後呢,那屠夫,手拿尖刀,嘴叼牙籤,向你哈哈的笑,這位大各(方言),嫩要哪個地敞的肉?(方言)。”

他輕輕在我耳邊說:“諸肉還是豬肉好,百菜還是白菜香。”

他能聽到我的話,我精神一振,“是,是,豬肉燉粉條白菜,山東的特色大菜,燉的滾爛,特別有味道。”

我們終於到了平路,他好重,在平路上我不得不歇了幾秒鐘。

我偏頭看他,他又昏迷了好象。

我馬上調個姿勢把他又背好了,繼續往前快步小跑,一邊跑我又一邊說:“獵戶座,我看不懂,你下次要教我,你告訴我,獵人在打什麼東西,是那個牛嗎?”

他聲音弱弱的:“是,在戰金牛。”

我好難過,但是仍然不斷的鼓勵他:“獵戶座是勇氣和自信的代表,是你教我的,裴先生,我進泛華是你批准的,我原來只是個很笨的女人,是你給我機會,當我是朋友,你不笑話我,不輕視我,裴先生?裴總?裴永琰?永琰?”

他貼近我的頭髮回答:“在,在。”

我一陣緊張,趕緊快步往下跑。

他喃喃的說:“丁叮,你真是個笨女人,你為什麼不放下我,去叫人呢?你這樣很累啊!”

我絕對不能把他丟下來,他現在流了這麼多血,萬一他流血過多昏迷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那會是很危急的事。

我萬沒料到,天黑只在一眨眼的功夫,等我翻過小山坡時,天黑了。

他又沒聲音了,我急的叫:“裴永琰,聽我的話,聽見了嗎?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志向,我上學時就有的一個志向,等我有了錢,我要買一輛私家車,我不要轎車,我要買一輛大客車,專門走公交車道,到了公交車站的時候,有人如果要上車,我就會很霸氣的來一句,姐這是私家車,不載客。”

他一點聲音沒有,我急的往前跑,我叫:“裴永琰,你聽我一句話,不能睡,不能睡。”

他的聲音響起來,“丁叮,丁叮。……”很哽咽。

我快步往前跑,一邊跑一邊不停的和他說話。不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勇氣,也許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我心裡對他刻骨銘心的焦慮,我滿滿的胸腔都是擔憂,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快一點,快一點,千萬不要有事。

終於跑到了度假酒店的外面,我歡呼:“裴先生,我們到了,你再撐一下,撐一下。”

裴永琰把手摟緊了我的脖子,他的頭緊埋在我的腦後,“丁叮,你真是個笨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