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如同寒風一樣撲面而來,坐在床邊的肖恩遍體生寒。

日記……這不是日記,而是“年記”。

一股從靈魂深處傳來的巨大悲傷蔓延了開來,肖恩甚至一時不能分不清——這究竟是自己見字生情,還是曾經經歷過這一切的那個肖恩·沃勒普在悲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想要繼續看下去。

可是,日記中的那個肖恩,似乎已經陷入了巨大的絕望。

“我不止一次被人要麼指責,要麼稱讚——真是個傲慢的傢伙,我不以為意,但我內心深處的確是驕傲的。而我第一次如此……絕望……”

“如此可悲,如此可笑……徹頭徹尾的失敗……”

字眼歪歪扭扭,羊皮紙的表面甚至都出現了劃痕,而且,半頁紙張的色澤要更深一些,依稀可見上面未曾消去的大團水漬。

“第六十一天……不,是六十一年。”

“自怨自艾沒有任何用處,那些要打敗我的情緒只是想讓我陷入無法掙脫的沼澤,我必須要振作……”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是我第一時間冒出來的想法,但很快又被我否決掉了。”

“阿瓦隆的時間流速和外界是一樣的,這一點我可以確認,而另一點可以確認的是,在我對時間的概念有些模糊的時候,我拜託了朵尼雅來提醒我時間——朵尼雅沒有欺騙我,也沒有故意引導我。”

“這時我才意識到了可怕的事情……在朵尼雅的眼中,我的一天,就是一年。”

“我不知道這時時間之神權柄的影響還是██████████████████,但在我本人強烈的想要去認知清晰的時間概念之後,我才瞭解了這一切。”

“我對朵尼雅的熟悉、朵尼雅對我的愛意……甚至是我們之間發生過的種種事情、種種的親密行為,早就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浸入了名為時間的墨水。”

“為何熟悉?為何墜入愛河?我為什麼本能地對朵尼雅感到親密,甚至想要娶她為妻,想要和她有一個孩子?”

“幾十年的時光,幾十年的相處,怎麼可能不熟悉呢?那些我還存有印象的事情,在我們倆之間早已發生了無數次,在整個阿瓦隆也重演了無數次。”

“我的本能、我的身體都已經熟悉了阿瓦隆這塊土地,也熟悉了朵尼雅、熟悉了其他人。”

“現在想來,我之前完全沒有意識到,在那些日記中,有些事情發生地太快了——一天的時間,足夠我去完成某些繁瑣甚至困難的事情嗎?想來是不夠的。”

“但我就是完全了,而記錄下這一切的我並沒有意識到。”

“時間在飛快地流逝,我卻沉浸在了其中,我無法認知時間正確的流速,甚至於,我還影響了其他人,甚至影響了整個阿瓦隆。”

“守衛仙女們的感官和我不一致,她們是在正常的時間流速中生活的,甚至在她們的眼中,我也在正常的時間流速中生活。唯獨我本人意識不到這一點……”

“而我在意識到之後,我感官中時間的流速變得正常了起來。同時,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可怕的事情中,唯一令我慶幸的是,我沒有忘記其他人——沒有記錄之前的時間,開始寫日記之後的六十一年,加起來,我在阿瓦隆呆了近百年了……”

“將近百年啊……百年啊……”

“我也終於明白,我為何對其他人的思念會如此強烈……我真的想他們了,很想很想……爸爸媽媽、艾拉、赫敏、黛西、斯蒂芬妮、哈利、納威、羅恩、麥格教授、弗立維教授……”

一大串的字眼跟在後方,肖恩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深深地下了下來,擔心遺忘,也試圖懷念。

“我沒有忘記任何一個人,我深深地思念著他們,這是唯一值得我慶幸的事情。”

“可笑的是,這也成為了我絕望的源頭。”

“將近百年,我的承諾早已灰飛煙散……他們也許早就變成了一堆黃土,是枯萎的花;是爛掉的樹;是死水的湖;是嶄新的墳……”

“我什麼都沒做到。”

羊皮紙被大片的淚水打溼了,將其上的字眼模糊成朦朧又悲傷的墨團,頑固又無力地黏在其上。

肖恩顫抖著手翻到了新的一頁,他甚至沒有意識到,不知何時,他的臉龐上也早已掛滿了淚水。

“第六十一年……第十二天……”

“我嘗試解構時間之神的權柄,因為我有了一定的經驗——那位被我獵殺的神明應該和鍊金術有關,我從祂死去的那部分權柄中解構出了一點東西。”

“既然我可以解構祂的權柄,那我自己的權柄應該也可以解構才對。”

“浪費掉的那麼多時間只給我帶來了一樣東西——日積月累的魔力。”

“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能擊殺那位神明,便是因為我積累了足夠的魔力——時間之神的權柄在積累魔力方面有著出乎意料的強大效果。”

“但是,當我明白之後,我就想到了這一點,我要解構自己的權柄,然後用龐大的魔力去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