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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難以遏制自己的情緒,他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就像是石化了一樣,傻愣愣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人,腦袋裡面就好像是放老舊電影一般把他帶到了曾經的那個雨夜。

他無數次地回想那條暴風雨中的高速公路,回想那個男人揮刀撲向「奧丁」的一刻,那個男人的背影是如此的可靠。

那個時候,他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撲向「奧丁「。

看著那原本懦弱的男人忽然之間撕開了偽裝的面容,變成了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而他卻毫無辦法。

他自己開著邁巴赫奔逃,怕得快要哭出來。他痛恨那一刻自己懦夫一樣的臉,如果再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他會拔出車門另一側的長刀撲回去,跟那個男人一起,哪怕戰死。

但是一切都晚了。

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那個男人。

他知道那個男人永遠離開了他,再也不回來。

之後的每一個夜晚,那個高架橋都是他的夢魘,男孩經常在一個人跡罕至的角落裡面默默地流淚,但是無論如何,那個男人都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男人在他的生命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高架橋上那輛邁巴赫上所放的那個歌曲,依舊不停地徘徊在他的耳邊,可以想象當初那個男人只不過是想要和他許久未見的兒子拉近一下距離罷了。那種無比卑微又小心翼翼的情感,當時的男孩並沒有感受到。

但是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那首歌終究還是成為了他記憶裡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他總覺得那個男人的一生很扯淡,看起來一副衰到家的模樣,吹著不相干的牛,賠著笑臉給人開車,看著老婆抱兒子跑了,哪怕是在自己的兒子面前都小心翼翼的像一個僕人一樣。到最後才暴露出那可怕的血統。其實憑著那男人的血統,很多東西都會唾手可得。

凌駕於世人之上的、殺人如斬芻狗的龍脈血統。

他其實不明白那個男人為什麼要隱藏起血統來,伏低做小地伺候老婆哄老婆開心,過什麼「正常人」的生活?

如果不是那樣的話,他的媽媽應該也不會離他而去吧。

那個男人非常的囉嗦,總是惦記著喝牛奶這件小事,對那個女人總是貼在手心上一般愛護,生怕磕碰了一絲一毫。

男人女人還有小孩組成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楚子航的眼前又出現了層層疊疊的幻覺,多數都是小時候的畫面,在郊區的河邊那個男人給他們母子拍照,女人抱著當時還活潑好動的他,男人反覆除錯著那臺借來的高階相機,後面的河上,風吹動成片的蘆葦……

但是最終這個家還是散掉了,而男人也死了。

那個家由三件東西組成,爸爸媽媽和兒子。當其中一個元素消失的時候,就再也聚不起來了。….

無論從那以後,他再怎麼加倍努力地照顧媽媽,記得母親每天睡前要喝溫牛奶,卻永遠也回不出最初的那個模樣了。

媽媽已經改嫁,嫁給了一個有錢的男人。

但是他唯一認可的父親也只有那個人。

這個人最後的模樣,他永遠都忘不掉。

他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有在那個雨夜,和那個男人一起死掉。

那個時候,他有機會跟自己的父親一起戰死,那應該是種榮耀。

但沒人能改變過去。從那之後楚子航再也不選擇逃走,敵人越棘手,他的鬥志越強,他時時刻刻覺得自己背後就是懸岸,沒有退路。

不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讓他重回一五歲那年那月那天的雨夜,他一定開著邁巴赫撞向神而不是逃走……在他的心底深處,他一直

痛恨自己沒有膽量跟父親一起死在那個雨夜裡。

那樣的死亡很好,一點都不孤獨。

不像是在那之後,他發了瘋似的,全世界尋找那個男人的痕跡。

可惜,那個男人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徹底的失蹤了。

2004年7月4日,「蒲公英」颱風,未知事故,配冬是泥濘中一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轎車,前擋風玻璃碎掉了,車身如同被硫酸燒灼。

這是那一天的新聞,他每個字都能背下來。

他還留著2004年7月4日的剪報,甚至把新聞片段錄了下來。他蒐集關幹那個事故的一切資料,但始終找不到合理的解釋,甚至把龍類考慮進去也無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