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禁衛銳卒及三千人馬中猝然發難,對身旁袍澤舉起屠刀者絡繹紛呈,眨眼間三道防線損失慘重,支離破碎。

除開仍有六七個護駕高手各據一方,儘量不讓可疑人等靠近宇文邕周邊,算是穩住了核心防線之外,外圍兩道防線的亂勢已然一發不可收拾。

更有甚者,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的三千人馬裡,廝殺開始後,有些作亂分子發現戰馬受驚會亂衝亂竄,造成的混亂遠勝於士卒們的廝殺,便開始不住揮刀劈刺馬股,使得大量戰馬發狂亂撞,徹底將戰陣衝擊得千瘡百孔,亂成一團。

在這種烏雲蔽天,大雨滂沱,目不及遠,喊殺嘈雜的壓抑環境裡,兵不見將,將不見兵,各自為戰片刻後,所有士卒都失去控制,毫不猶豫地對靠近自己、威脅自己的一切身影揮出刀劍。

泥濘地多了一團團刺目的血色,在傾盆暴雨的沖刷下,不僅未曾變淡,反而越來越濃!

酣戰十餘招後,宇文邕的龍目倏地精芒一閃,闊劍猛然加速三分,猶如銀色閃電般掠過騰飛如龍的精鋼長棍,從其主人的肋下劃過。

“鏘!”

闊劍歸鞘。

宇文邕看也不看身後的使棍者肋下血泉噴湧,緩緩栽倒的唯美一幕,猶如從未動過手般怡然自若地打量著周遭的混亂戰況。

“失算了,未料那些人竟憑藉這陰雨傾天的特殊境況,以混雜軍中的諸多暗子引發三千大軍營嘯,將這最能威懾外敵的血肉長城毀於一旦,甚至還可能反噬於朕。”

營嘯亦稱炸營,多半發生在深夜裡軍營被敵軍突然襲擊而使得全軍大部分兵卒精神崩潰,敵我不分,亂砍亂殺,極難制止,史上死於營嘯的名將主帥可是屢見不鮮!

此時雖非深夜,但烏雲蔽天,暴雨如注,即使戴著斗笠,視線亦難及遠,對士卒們的精神壓抑其實與深夜差別不大。

而剛剛陣型突然變動,打亂建制,亦讓士卒們進一步心情緊張,以為大戰會隨時降臨,不可抑止地精神緊繃。

這種情況下,面對諸多袍澤的反水作亂,炸營亦屬正常。

宇文邕沒有貿然召集兵將,嘗試著鎮壓營嘯,只因他深知敵人不會給他這個機會,而且他更為關心的是,為何有這麼多兵卒臨陣反水?

他自問非是昏君、暴君,且因伐齊功成,還在兵卒間威望匪淺,照理可以虜獲大多數兵將的效死之心。

最關鍵的是,這裡的三千精騎可是精挑細選的御駕宿衛,怎麼可能混進如此多的心懷不軌之人,就算被人收買,也不可能收買這麼多。

“如果說朕與這些兵卒間最大的隔閡是什麼,那就是,朕是胡人,而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漢人!”

恍然間,在這最危機的關頭,宇文邕隱約想明白了此間關竅,倏然間,一抹靈光乍現,他想到更為隱蔽的脈絡,“大周立國二十年,歷來致力於混淆漢胡之別,或許大部分漢人如今都隨波逐流,不再理會什麼漢胡之別。

但總有一些漢人熱血方剛,固執漢統,對胡人懷有深切的戒心,更不甘為胡人君主所統治,若是他們一盤散沙還自罷了,怕就怕他們早已暗中結為一體,守望互助,志在光復漢家社稷!”

想到此處,宇文邕心底寒意潮湧,預感到這最讓所有胡人君主害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