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橋倒是冷靜得出奇,有一位閣老卻忽然道了窩囊兩個字,便沒有再多說話。

看來有些言語還是諱莫如深,除了沈寂這種膽子頗大的,還在繼續:「田裕林參的本都快有一摞那麼多了,可是屢次杳無音信,他一怒之下抬棺到皇城門口長叩不起,領著北境來的數百逃難百姓慟哭皇城相府。

還帶著白底黑字的兩張長聯插在門口,曰祁瑾軒勾結魔族侵我河山,萬死換青天白日乾坤朗朗。」

老首輔閉上眼睛忽然道:「時窮節乃現,一一垂丹青。」

沈寂沉聲道:「言官風骨,在田裕林身上淋漓盡致,令吾輩汗顏。從此事之後,事情逐漸發酵,一發不可收拾,六科給事中率先炸開了鍋,都察院,大理寺……或者說三法司衙門也都參了本上去,大臣們透過廷議,一致認為此事必須有個了斷……直到整個大夏朝廷都一片風聲鶴唳……那時候可謂是風雨欲來山滿樓。」

然而,陛下那邊始終是稱病不出,一點訊息也不放出來,太子殿下那邊更是完全不能溝通,事情越鬧越大,火便越燒越旺。

那時候,所有人都在想,這般僵局

直到吟嘯宗僅剩的幾位舊人,居然將三皇子捉來,也不知道駐防官兵搞什麼名堂,竟然讓這幾個吟嘯宗舊人一路闖來,順利的在菜市口砍了這位的腦袋。」

沈寂輕描淡寫,但那幾個吟嘯宗舊人又是何等修為,居然可以一路殺過宣武門,再殺到菜市口,當著皇帝的面把皇帝的兒子砍了——這是何等的臥槽,只是想想那個畫面,便令人覺得心驚膽戰。

「陛下勃然大怒,那幾個吟嘯宗舊人有來無回,在城中困住,最後也一一自刎於此。最後陛下出面,將此事定為吟嘯宗叛徒犯上作亂,將其全部斬殺。此事也間接導致了陛下後來對待吟嘯宗的政策,從各種方面……塑造其不堪一擊,北境破的罪魁禍首的形象。」

沈寂嘆道:「萬年吟嘯宗,最後淪為現今百姓人人唾罵的存在,果然還是朝廷影響力大。」

老首輔這時候卻吱聲道:「並非朝廷抹黑,吟嘯宗沒守住國門這是事實,況且被人罵上兩句又如何,你我我們,朝中的肱骨之臣,誰沒有被罵過?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判,這麼多年過去了,誰不懷念當年吟嘯宗坐鎮北方的日子?」

沈寂卻出乎意料的在所有人奇特的目光中說了一句話,他是這麼說的:「其實祁瑾軒有過亦是有功,過在當時,功在千秋。」

「沈寂。」老首輔忽然開口打斷:「得意忘形了麼……」

「呵。」沈寂輕輕咳嗽一聲,還是把話嚥了回去,道:「首輔大人教訓得是。」

「嗯,我們身為內閣大臣,做事說話,都要合國家大計,千方百計都是為了國內和平,切不可多言生事,徒增禍端。」

老首輔嚴厲教訓道。

「首輔大人教訓得是……」第一個應聲的反倒是蘇西橋,他可是美滋滋的看著沈寂捱罵,叫你一天到晚嘴上不把門!呵呵。

「沈寂,也別怪老頭子我說你,你小子當時鼓動群臣最起勁,好好的增長了一波名望,不然你進內閣便是按資排輩,而不是廷推了。」

「首輔大人見笑了,似我這般廷推上來的人,也怪不得有些人看我不起……」

「笑話。」

老首輔再嚴厲的說了一句:「廷推代表了整個朝廷的意見,也代表著聖意,誰敢看你不起?入了內閣整個國家的中樞,還有誰敢看你不起?」

這時候老首輔的眼睛瞟了一眼蘇西橋,蘇西橋跟著附和道:「是是,沈大人切勿妄自菲薄。」

而其餘內閣大臣皆是相視一笑,口稱受教——老首輔又在敲打蘇西橋,誰教蘇西橋背後實力強大,根基穩健呢?老首輔治內閣如同治國,平衡之術才是首要,又有治國若烹小鮮之內的言論,法家儒家道家理念互相融合,可謂是學究天人了。

這時候,老首輔又啞然失笑:「沈寂啊,你越來越雞賊了,扯這麼遠是要老夫又氣鼓食漲的做出些糊塗選擇?」

沈寂這才難得的羞澀一笑:「田裕林被貶交州南越府瓊縣,但並未失意而浪蕩形骸,反而勵精圖治,將瓊縣管理得井井有條。

老大人啊,屈指一算,十來年了,差不多就行了……」

老首輔鼓著眼睛道:「十來年算得什麼?你我在今天這個位置上,哪一個又不是年皓首窮經?」

沈寂露出委屈的表情:「老大人,那交州真不是人待的地兒,我看那,您就把他要回來得了。」

「你呀你呀,就是一個人精兒,鬧事兒時可會挑時候了。現在陛下臥病在床,我跟誰商量去?」

就在二人你來我往之時,屋外當值的道:「幾位閣老,先生來了!」

「先生來了?」

老首輔沒好氣道:「說曹操曹操到。」

沈寂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