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和江霜寒離開百花樓的時候,夜色正濃,她本以為會有追兵,卻沒想到人都快回到村裡了,身後還是空無一人。

看來那狗官是真的把所有守衛都遣散了,一個也沒留,虧她差點跑斷了氣,結果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前面不遠處就是大荒村了,為了避免被發現,他們二人選了一條偏僻的道路,比平常的要遠一些,但是沒有受過泥石流的侵襲,所以更好走一些。

此刻二人正站在一個小山坡上,腳下便是柔軟的草地,隱約還能看見幾只螢火蟲在空中漫無目的的飛著,像是點綴著夜空的繁星。

在現代的時候,她總是沉浸於實驗室和研究,很少出門,再加上現代化的城市發展越來越快,她所在的地方,即便是郊區,也早就看不見螢火蟲了。

只有小的時候在鄉下,才看到過這樣美的夜色。

此刻兒時的記憶又調動了出來,好像兩個時空重疊在了一起。

楚沁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心頭像是有萬千感慨,卻又不知該如何去表達。

江霜寒感受到身後的阻力,回眸看向她,摘下了臉上的蒙面巾,“你若累了,我們可以在此處歇息一會兒,反正那狗官也不會派人追來。”

男人清冷的聲音傳入耳朵,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如同潺潺的小溪一般流過她的心田,楚沁終於回過神來,心頭卻又升起一絲好奇。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派人來追?”

江霜寒冷冷勾唇,“此時正值夜深,他若叫縣衙的衙役搜人,必定會鬧得人仰馬翻,那豈不是要讓全縣城的人都知道他做的醜事?”

“更何況他臉上還帶著巴掌印呢,他怎麼可能會叫別人來見他,豈不是半輩子的臉都丟光了?”

江霜寒又頓了頓,“不過他那樣睚眥必報的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在派發賑災銀子時動手腳,想方設法引我們上鉤,然後一網打盡。”

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楚沁忍俊不禁,“看你平日裡一幅不問世事,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沒想到倒是也懂這人情世故。”

江霜寒垂下眸子,一隻螢火蟲被風吹到他的手邊,他下意識伸手抓住,看著那幽幽熒光在黑夜中隨著呼吸,一亮一暗。

有些事,他從未對楚沁說過,楚沁也從未向他問過。

蒼梧國這幾年戰事不斷,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被抓走充了壯丁,下落不明,母親因此神思憂懼,積勞成疾,沒多久也去世了。

而他八歲前靠村長撫養,八歲後則靠吃百家飯長大,這世間所有的世態炎涼,人情世故,他是再熟悉不過。

只是他從未將這些事放在心上,也從不屑於鑽營,他所心心念唸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透過武舉,成為天下第一的武狀元。

“在沒有足夠的支撐之前,再強烈的抵抗也不過是螳臂當車,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發出更大的聲音,大到讓全天下的人都能聽見,才能讓那些蠅營狗苟之輩,心戰膽寒。”

這也是父親當年臨走時,讓村長轉告他的話。

江霜寒鬆開手,看著那螢火蟲在風中飄飄搖搖的飛遠,低沉的聲音如空谷中的幽幽迴響。

“今日懲治那貪官,最多隻能出一口惡氣,而想要真正剷除這些毒瘤,只有站在比他們更高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