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其實就是一種角力。

對於中產階級來說,性別角色的強權弱勢也是存在的,儘管尊重男女平等,但社會環境氛圍所營造等等影響無處不在,整體而言,丈夫依舊是掌握家庭話語權的權威,妻子擁有自己的地位卻不是絕對權力的掌控者。

然而,一場雪崩,一場危機狀況下的本能反應,卻瓦解了權力架構,並且因為道德層面的制高點而導致權力悄無聲息地發生改變——

面對外人,他們依舊需要維護自己和樂融融的中產形象,丈夫才是核心;但內心深處,妻子卻掌握了引爆地雷的開關,以至於丈夫陷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狀態,唯恐稍稍不注意就可能讓自己“社會性死亡”,在朋友和社會禮儀面前形象盡失。

正是這樣一種張力,悄無聲息地營造出驚悚效果,同時也賦予電影一種又尖銳又獨特的黑色幽默效果。

而且,魯本的配樂選擇非常有趣,就好像斯坦利庫布里克(StanleyKubrick)在“2001太空漫遊”、“發條橙”等作品裡用古典樂反其道而行地營造出驚悚恐懼效果一樣,魯本也採用了古典樂來營造氣氛——

安東尼奧維瓦爾第(AntonioVivaldi)的傳世經典“四季”。

看似悠揚婉轉的小提琴曲,卻出人意料地製造出戛然而止又毛骨悚然的驚悚效果,這無疑是為電影增色的關鍵。

然而,魯本在製作“遊客”的時候,還是不夠成熟,配樂的重複使用太過頻繁,以至於進入後半段的時候讓觀眾產生心理排斥,這就是過猶不及的典範,後來在“方形”的時候,魯本的配樂運用就明顯成熟了許多。

不管如何,“遊客”將視角鎖定在一箇中產階級家庭身上,巧妙地揭開人性的複雜,又嘲諷中產階級的虛偽,這無疑是非常特別又非常犀利的。

和江浩文討論“人類清除計劃”的時候,陸潛腦海裡就源源不斷地冒出靈感——

以直白而血腥的方式來探討道德選擇,這無疑是有趣的;但如果能夠用殺人不見血的方式來討論道德困境,這應該會更加有趣。

對於丈夫來說,他做錯了嗎?

其實沒有,危急關頭的自救,這就是本能反應,貪生怕死,這其實是一箇中性詞,到底是貶義還是褒義,需要看具體情景,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忘乎所以的。

但從道德層面來說,他的確做錯了。

拋妻棄子的自救,展現出內心深處的自私自利,特別是對比妻子保護孩子們的動作,也就撕開了一道口子,哪怕道理人人都懂,但情感層面還是難以接受。

這樣的矛盾,拋給觀眾一個思考:

當我們作為旁觀者在模擬生死關頭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會自信滿滿地說,“我肯定會救妻子和孩子”。

但這不是“真心話”,而是道德觀念驅動之下的“正確觀點”,花言巧語、海誓山盟並步困難,至於真相如何,只有真正面臨雪崩的時候才能夠知曉,就好像斯坦福監獄實驗一樣——

所以才說,永遠不要考驗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