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至是這樣,楊飛兒也是這樣——

因為他們擁有共同朋友,而且還不止一個,即使分手告別,但生活圈子還是不可避免地交集在一起。

他們都不止一次想象過再次相遇的畫面,構想自己的應對方式,也許他們還可以是朋友,也許他們已經不再是朋友但至少不需要兵戎相向,也許他們應該保持距離扮演陌生人的角色,也許也許也許。

但來來去去的整整一年,他們從朋友口中不經意間聽見對方的名字,然後現場氣氛就會陷入短暫尷尬,以至於他們不得不出來打圓場轉移話題,並且再三表示沒有關係,卻始終不曾真正地重逢相遇。

一直到現在。

楊飛兒以為自己會落荒而逃,但事實上,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

霍至以為自己會落落大方坦然面對,但事實上,卻沒有那麼容易。

洶湧而錯雜的心緒在舌尖翻滾著,卻難以細細分辨——

憤怒?傷心?喜悅?緊張?焦慮?

好像全部都是,又好像全部都不是,那種淡淡的尷尬悄然瀰漫開來,以至於眼神不知道應該如何落腳。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沉默。

程俊已經屏住呼吸,因為太尷尬,以至於腳趾摳地,恨不得立刻摳出一條地道,只要能夠逃離現場。

結果,南宗卻完全沒有理解大家的眼神,還滿臉好奇地看過去,興致勃勃地往外拋問題,就好像現場採訪記者一般。

「你是來看導演的嗎?我還以為你和霍至分手以後就說再也不看導演的作品了,反正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

「我記得你不是喜歡那個什麼石磊還是石頭的嗎?他好像也有電影在上吧,你還專程跑過來看導演嗎?」

「等等,你不會和你的新男朋友一起過來看導演吧?如果是這樣,他也還算有品味,還知道追追潮流。」

噼裡啪啦地一陣疾風驟雨,南宗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語已經踩雷無數次,地雷一個接著一個引爆。

現場已經是滿目瘡痍。

程俊覺得自己挖地道的速度需要加快一些。

楊飛兒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她只是單純覺得,明明已經看到卻假裝沒有看到,那才是真正尷尬,就好像心裡有鬼一樣,所以過來打一聲招呼,結果卻遇到南宗這個直脾氣;不過,他們這群朋友也都知道,南宗就是這樣沒心沒肺,如果和南宗計較的話,南宗毫髮無傷,結果往往是他們自己被氣到吐血。

楊飛兒反而是稍稍鬆了一口氣——

有些話題,避而不談,並不意味著就感覺不到尷尬,但真正說開之後,反而能夠坦然一些。

「石磊都已經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我沒有電影審美品味,但不是一直在學習嘛,沒有想到,我過來看導演的作品也沒有能夠讓你閉嘴,怎麼,你覺得陸潛導演的作品是我高攀不上嗎?」

楊飛兒落落大方的戲謔調侃,氣氛瞬間就輕鬆了起來。

南宗卻依舊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倒也不是,導演一直就不是曲高和寡的藝術風格,誰都可以觀看誰都可以喜歡,同樣,誰也都可以討厭,但明明不喜歡卻假裝喜歡,就純粹是迎合潮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