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放映室裡,透過小小的正方形視窗往外望,放映廳裡一顆顆圓熘熘的腦袋就好像夏天地裡的西瓜,全部朝著同一個方向望去,引導著視線看向正前方的大視窗。

那面大螢幕,如同通往另外一個神秘世界的視窗,散發出幽幽光芒, 胸腔裡的血液就無法控制地湧動起來,視線餘光就可以注意到西瓜們窸窸窣窣竊竊私語的亢奮,一點點好奇一點點期待一點點忐忑,語言著實難以準確形容內心的情緒。

電影,就是具有這樣的魅力。

而且,這種魅力在手機或者電腦的螢幕上,是很難很難感受到的,只有在電影院,面對那張大熒幕,才能夠在電影放映的短短兩個小時裡,跟隨著導演的鏡頭前往另外一個神秘世界暢遊,體驗不同人生。

湯臣,很是意外,因為他從來不曾站在放映室裡觀看電影。

“所以,你每次都是這樣觀看電影嗎?”

“也不是每次。如果在放映室的話,注意力很難集中在電影上,還是需要注意放映機以及周圍情況等等;但我也承認,在放映室觀看電影,感覺確實不一樣。”

“所有電影都是如此嗎?”

“當然不是。否則我們為什麼一直在爭論‘電影感’這件事?”

“陸潛的電影呢?”

“他知道什麼是電影。”

簡簡單單的話語,卻具有強大的力量,以至於湯臣不由看了蘇長亭一眼。

對話,沒有能夠再繼續下去,因為電影放映已經開始。

開篇,依舊是熟悉的藍鯨影業片頭,轉眼才不到兩年, 就已經漸漸為人們所熟悉。

然後——

“一部陸潛的電影”。

字幕,悄悄發生了變化。

以前的作品,全部都是“導演:陸潛”;而這次,則演變成為“一部陸潛的電影”。

細微的變化,卻深深地將陸潛的烙印打在作品之上。

有一說一,導演在劇組並不是掌握全域性的存在,特別是大型電影公司,製片人的身影可能無處不在,所以,“導演”,可能只是一個掛名、一個架空的名字、一個工具人,包括神奇影業的超級英雄電影在內也全部都是如此。

導演的工作,和演員、編劇、攝影等等都沒有任何區別,只是龐大劇組的一個螺絲釘而已。

但是,“一部某某的電影”就意味著,這部作品真正彰顯出這位創作者的風格,屬於自己的稜角全部融入電影裡。

這是招牌,也是標籤。

同時,普通導演往往不敢這樣打字幕, 因為話語本身就透露出一種自信和驕傲, “我的風格能夠具有辨識度”。

一個小小的變化,卻能夠清晰感受到陸潛在不到兩年時間裡的成長與蛻變——

“愛人”,才是陸潛的第四部個人作品而已。

湯臣和蘇長亭沒有對話,只是交換了一個視線,眼神裡洶湧的情緒難以簡單分辨,然後兩個人就雙雙看向了大熒幕。

黑暗之中,一束幽藍的光芒緩緩綻放。

“每次我想到妻子,總是想到她的頭顱。”

聲音,是張本卿的,比平時稍稍低沉一些稍稍緩慢一些,似乎正在思考,一邊思考一邊醞釀,於是也就稍稍帶上些許深沉。

畫面,是一個頭頂,看起來應該就是裴成琳的頭頂了。

視角,非常有趣,應該是以第一視角進行拍攝。

裴成琳躺在張本卿的胸口上,兩個人似乎正在纏綿,張本卿的右手正在細細撫摸著裴成琳的一頭長髮,但顯得——

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