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涯,鴻雁長飛光不度。難得不問前塵,只不過眸間一瞬。有些誓言不用說出口,有些情愫不必藏於心,或妖或人,太多人間至真的驚鴻一瞥註定了故事的結局,也拉開了故事的序幕。

山水遙遙,百里越隨著少年漂泊,燈紅酒綠的夜城,炊煙裊裊的村落,常有云深不知處的樵夫唱著山歌,偶見散學歸來早的孩童乘風戲鳶。戰場廝殺,‘桃醫聖手’,談何容易,談何難。

百里越聽見隔間裡的人起身,從夢裡醒了過來。十年了,這與錦曄初相遇的夢迴放了無數遍,一夜孤枕一夜歸,一枕夢迴一枕淚。

“爺,醒了?”

“百里越,我要一個人出去走走。”

“爺~”

“回去!”

“爺…”

恍如當年,這背影著實恍如當年。百里越是妖,妖也有情感,妖也有淚。白駒過隙,如今的家業也是埋了多少白骨,沾了幾分血色的結果。可斯人已逝,十年酸楚,豈止兩行淚。

整整一個時辰,少年終於把故事講完。他本是冷淡之人,話從不多,言出必冷。平日裡對百里越呼來喝去慣了,此時也不知怎的,說起往事,除卻動容,竟沒了這十幾年的冷漠與傲氣。

玄青色的斗篷,玄青色的襯服,玄青色的髮帶,玄青色的劍鞘。百里越看著眼前如此熟悉的少年,淚在眼眶裡打轉。上次流淚,還是在錦府那一夜。

“百里越,我十歲那年,你曾說我背影與父親極像,那一夜,我第一次見你哭。”

“爺,百里不過是個桃妖,百里陪你一輩子,差一時,一刻,都不算一輩子~”

“百里,今日,我踏入戰場,你伴我左右。”

“爺~”

三千年修道成精,三千年等待良人。一眼前世,一眼今生。人生有人生的意義,妖生亦有妖生的價值。醫者仁心,懸壺濟世,縱以三千之年月,換此生之相隨。世間多得是險惡,前路從來未卜,我在,手不能刃,但求迴天有術。

夢裡不知身是客,錦府雕樑畫棟,勝卻從前山林野宿,千年孤寂。夢迴闌珊,猶記初遇,此生相許。

夢裡不知身是客,我已是錦家之人,從此天涯共渡,功名利祿早是身外之物。夢落庭花,一如初遇,來生再續。

少年仗劍,白衣相隨。

夕陽沉了遠山,隔著緩緩浮動的薄霧,映紅了連天的火燒雲。過些時候,林子裡的烏雀啞著叫了幾聲,催出了東山的月,也惹得整片林子的雀群噪了起來,披著流紗的月光飛過南湖,點起幾處漣漪,水波成文碎了星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