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芸憐看著面前這個地獄修羅,腦子裡閃過零星的片段,讓她頭痛欲裂,那清冷的眼神,那決絕的話語,那無情的背影,那冷冽的刀鋒,無一不讓她痛苦。

“我要忘了你...”她神智開始模糊,“讓我忘了你...”

“你可以忘了任何人,唯獨不能忘了我。”他身形一閃,停在楚芸憐的面前,眼底帶著一股支離破碎的神傷,“可你偏偏能記得所有人,就是不記得我...”

“你記得千月,記得竹笙,甚至是清丘...”可你卻不記得我...不記得我是千溟...

楚芸憐抱著腦袋,她頭疼得快要炸了,可她依舊很狂躁,一個勁地往後躲,不停地推開他:“你走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走!”

“芸兒?!”他沒有如她所願地離她遠遠地,可她卻在他的意料之中,昏死了過去。

她柔弱無骨的身子軟綿綿地陷在他的懷裡,殷紅的血染紅了他一襲月白的錦袍,他眼底流動著紫色的光華,眸色深沉,掩去了方才所有的情緒。

她不記得他,不也正是他現在所希望的嗎?

楚芸憐,你真是無藥可解的毒...

那是一個暖陽晴空的春日,無兮樹又到了開花的時候,雪白泛青的花瓣簌簌飄落,滿山的雪白,滿山的暗香浮動,山上還有個她。

那個小小的女子,趴在石桌上,認真地提筆寫著什麼,漆黑的墨跡落在雪白的絹上,零落的花瓣拂過她嬌俏的面龐,她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在眼下投下陰影。

暖陽的光透過細碎的花雨,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影影綽綽,明明滅滅,她彎起嘴角,似是想到了最美好的事。

“有彼公子,卓然似琇。盡言絕語,莫能述矣。謂之何許,蓋天人也。往而從之,望塵莫及。思之念之,終不可諼。”

這短短的幾十個字,是她寫得最好的字。為了這幾句話,她寫了多少張宣紙,毀了多少支毛筆,無人懂得孤燈下的她,多少個日日夜夜,她終於寫出了這幾十個字。

對於天生手有殘疾的她來說,提筆寫下這娟秀的字,是多不容易。

揉了揉痠痛的手,收起寫好的詞。

“師兄?”轉身便看到他錯愕的神色,她愣了一下,隨即驚喜地撲了過去:“師兄,阿狸好想你,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來找我,我還以為師兄也不要阿狸了...”

她帶著委屈的哭腔,他一下子就心軟了:“師兄怎麼可能會不要你,阿狸這麼可愛,師兄怎麼捨得啊。”

她在他懷裡破涕為笑:“我就知道師兄捨不得阿狸,三年不見,師兄覺得阿狸有什麼變化嗎?”

她雀躍地轉了一圈,他看著便寵溺地笑道:“嗯,小阿狸變得越來越好看了,讓師兄好好看看,長高了多少啊。”

說著他便來追她,她嬌笑著跑進花海里,煙紫的身影模糊在一片雪白中。

“師兄,我給你跳支舞吧...”

她舞步生澀,卻跳出了天人之姿,身段嬌小卻翩若驚鴻,美得讓人無法直視。澄澈的眼裡煙波流轉,讓人不自覺地沉淪。

“...等我跳得更好看了,我就跳給師尊看...”她柔軟的目光似能融化一切,卻唯獨寒了他的心...

“師兄...我又惹師尊生氣了...”

“師兄,今日我沒有嚐出幻幽草,師尊不准我出宮門了,直到我能分辨出所有的藥草...”

“師兄,我好久沒見到師尊了...他去哪兒了啊?”

“師兄...師兄...”

她的慌亂,她的無措,她的懊悔,她的痛苦,她的委屈,還有她不為人知的愛慕,一一落在他的眼裡,卻疼在他的心裡,而她只把他當兄長,他只是她的師兄,凌辰。

“師兄...”楚芸憐驚醒,原來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