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路很長,看上去彷彿無盡走不到頭。

可人生的關鍵步伐,又往往只有那麼幾步,一旦走錯,沒有機會再重來。

當年於瑾就是在被通緝關鍵時刻,選擇自首,並對太后進行了一番“深明大義”的勸說,最後被授予官職,平步青雲。

聽起來似乎是時來運轉。

然而,世間哪裡有那麼多的童話故事?胡太后如果能聽得進勸,何以會如今日一樣,陷入眾叛親離的下場?

當年於瑾可不是在對太后勸說,恰恰相反,是太后在勸說於瑾投效!

為了理想抱負,還有生存,於謹妥協了。當然,他的妥協也是有原則的,只當鷹犬,不做面首。

如今,要親手將胡太后拉下馬,甚至送上斷頭臺,於瑾心中的感受還是頗有些微妙的。

點著火把的隊伍,如同長龍一樣,朝著河陽關撲去,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劉益守跟於謹,面對的全是前路的黑暗與夜空中的星星點點。

兩邊的樹林與荊棘,看起來猙獰可怖,不知道里面藏著什麼毒蛇猛獸。

一如此刻兩人的心情。

“將來你有何打算?我看你似乎並不願意在爾朱榮麾下效力。”

於謹小聲問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觀六鎮做派,與我不像是一路人。強行捏合,大家都難受還要彼此遷就,不如好聚好散。”

劉益守輕嘆一聲說道。

這一波大概能很輕鬆的在爾朱榮麾下混個高位。但是他沒有根基,亦不是六鎮出身。

進不能融入北魏官場,退也無法跟六鎮基層打成一片。

這不上不下的,根本沒有前途可言。當然,也可以捏著鼻子去抱元子攸的大腿,說不定元子攸腦子一熱,或許會扔幾根骨頭。

只是這條路也不好走,甚至不能走。看看元子攸的為人啊,那真是相當差勁。或者說過於不接地氣。

只要是非世家出身的人,在他眼裡都一文不值,這種人和平年代或許還能“何不食肉糜”的混下去。

一旦天下局勢風起雲湧,元子攸身居高位,反而是最容易死的。

想想還真有些前途晦暗呢。

“你再慘,肯定慘不過我當初被胡太后通緝。”於謹苦笑道,那真是他人生當中的最大一次危機了。

這件事飽含著當初的屈辱,一想起來,於謹都有些心塞,於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兩人間氣氛有些沉默。

遠處邙山的影子,看起來層層疊疊的,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與威嚴。

“那邊不知道埋了多少帝王將相。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唉。”

劉益守長嘆了一聲,順便借用了唐伯虎的一句詩。

於謹心中暗笑,自己身邊這位帥哥,才華是有的,心性和能力亦是沒的說,只是有些消極避世。

或者叫看破紅塵也行。

當然,這種思想,此時不但不特別,反而異常流行。很多官宦子弟,像劉益守這麼大的時候,居然都出家當和尚了,換種說法叫“頓悟佛法”。

其中居然還有人最後成了得道高僧。這找誰說理去?

不過看劉益守對妙齡女子的那種不講道理的殺傷力,此人桃花運旺盛得嚇人,大概是很難跟塵緣了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