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劉益守這個態度,毛喜也是心領神會。

他裝作看不到同僚們可以吃人的目光,壯著膽子繼續說道:“河洛,中國之源頭。當年司馬氏永嘉南渡後能在江東站穩腳跟,死死壓著本地士族,便是靠著正統二字。

何為正統?

受命於天,代天牧守,即為正統。

河圖洛書現世後,先賢和萬民都以此為天授神蹟,無論是上古伏羲,還是春秋諸子百家,無不是以河洛為根,開枝散葉,以此為正統。

由此可見,天子乃代天牧守萬民,上承天意,下應民心,此為大道。

而非誰竊取神器,誰就可以號令天下。

司馬氏指洛水食言而肥,褻瀆神器天下人不齒。得國不正,國祚自然就不利,前車之鑑,不可不引以為戒。”

毛喜說了一大通彎彎繞繞的東西,本來還面有不屑的陳元康等人,都開始陷入沉思。

其實毛喜的意思很明白:這天下歸誰,可不是看誰會篡位,天下人就會聽誰的!以前南邊都是誰能篡位誰當王的破規矩,主公要是想跳出這個圈子,那就不能按從前的遊戲規則來,否則後患無窮,貽害子孫。

今日你篡位,明日你下面還有人會以你為榜樣,有樣學樣的篡位。如此一來,這不是沒完沒了麼?

臣子不忠,君王不義,還談什麼萬世之基?

能苟二十年都要靠人品。

看看南朝自劉裕開始,每次改朝換代,不就是如此麼?所以才有“入建康者為王”的約定俗成,大家都是竊國者,誰也不比誰清高。

誰入了建康,那麼就尊誰當王。其他的,該怎樣就怎樣。

南朝腐朽的根源,不就在這裡麼?

“主公若是奪回河洛,營建新都,勢必可以一掃蠅營狗苟的頹廢之風。主公奪回神器降世之地,奪回先賢悟道之地,不就是代天牧守的新一代天子麼?

天子不出,奈蒼生何?到時候,誰能反對?誰敢反對?四方英豪,自然會紛紛投效。

所以現在不妨暫且忍耐,以北伐為準繩,收攏人心,打擊異己。

支援主公北伐的,便是可以與之協同的盟友,有力可借之以成大勢;不支援主公北伐的,那便是妨礙主公成為天子的人,哪怕是親兄弟也是敵人。

主公在蕭棟繼位後,將北伐的決心昭告天下,便是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再有更多的,乃是畫蛇添足,不提也罷。”

毛喜一口氣說完了,感覺自己雙腿都在打顫。一個不小心,他就可能被劉益守打發到哪個窮鄉僻壤去當個地方官投閒置散。

“伯武(毛喜表字)之言,深得我心,你們覺得如何?”

劉益守拍了拍毛喜的肩膀說道。他不禁覺得: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真是說得太好了。

“主公深謀遠慮,我等拜服!”

眾人一齊拱手說道,算是被毛喜說服了。

“主公,禪代的事情先放一邊。三日後的朝會,蕭詧與蕭譽若是逼宮,如何處置?”

王偉沉聲問道。這個問題令人側目,眾人立刻就從毛喜剛才的高論中跳出來了,轉移到更現實的問題當中。

“楊忠部從建康南下丹陽,在建康城外城郭南面佈防。把彭樂從合肥那邊調到京口,在京口對岸的河口布防。韋氏水軍橫江,封鎖江面!”

劉益守冷冷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這是要玩文鬥啊!

如此佈置,蕭詧與蕭譽,根本連起兵的膽子都沒有了!因為劉益守的大軍就如同匕首抵在他們脖子上。還起個屁的兵啊!

雖然這種佈置不可能成年累月的進行,但是封鎖個十天半月問題還是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