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騰勐然間警醒,察覺到似乎一場大亂已經迫在眉睫了。渤海高氏在高歡帶兵攻略河南的時候異常安靜,只怕早就有不臣之心。

如今見高歡在湯山溫泉滯留多日不去,如此良機便在眼前,猶如散發著腥味的魚兒在貓面前晃悠,見過不偷腥的貓麼?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兵戈相擊的聲音,還有箭失入肉之音。孫騰等人都要起身去穿衣服,卻見高歡澹然擺了擺手,絲毫沒有離開湯池的意思。

高歡眯著眼睛,看著孫騰等人說道:“今夜若不能勝,則我等共赴黃泉,也不算寂寞了。若是能勝,現在去與不去,都是一個樣。去了反而不美,還要看那些血腥廝殺。”原來你還知道你自己很菜啊!

孫騰在心中腹誹,面色卻是沒什麼表情,微微點頭,靠在湯池的邊沿上。

血腥的氣味,順著風飄到這裡,似乎廝殺的地方離這裡也越來越近了,時不時就可以聽到慘叫的聲音。

“你們說,高乾會不會承認這些人是他們的兵馬呢?”高歡冷不丁問了孫騰等人一個很有趣的問題。

“大概是不會吧……”高隆之覺得這種問題是明擺著的。渤海高氏那幫人,還是缺了點大局觀。

割據一方沒什麼問題,掀桌子的勇氣,他們是沒有的。這次就算被高歡埋伏的人殺得全軍覆沒,高乾他們估計也只會說是

“盜匪作亂”。看破不說破,只要高歡沒有抓住高氏四兄弟,那麼襲擊他的就永遠都是盜匪。

頂多就是穿著魏軍軍服,裝備精良,而且屯紮在信都的

“盜匪”罷了。只要我不承認,那你就永遠不可能從我這裡得到

“答桉”。

“是啊,就算我們都折在這裡,高乾他們又怎麼會說是冀州的兵馬在偷襲呢?給本王弔喪的時候,指不定還要扶棺大哭呢。”高歡忍不住一陣唏噓感慨。

他其實是很希望自己在這裡靜養,然後高乾也不派人來襲擊,你好我好大家好,整個世界就清靜了。

如此一來,高歡便可以集中力量去應對梁軍的入侵,以及河內之地的爭奪。

可惜,奢望永遠都是奢望。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不給高乾他們一悶棍,這些人就是不知道老實,對此高歡也很無奈。

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兵戈的聲音,越來越近;高歡開始沉默,靜靜等待命運的宣判。

……

“元宏不去搞房地產,真是可惜了。後代沒本事守住江山,偏要把都城建得這麼大,搞得拆遷都不好拆。”洛陽舊城西直門外,從建康返回前線的劉益守,抱起雙臂看著這座有著自己青澀回憶的巨城正在被民夫們拆解,嘴上忍不住吐槽了一番。

他身邊的白馬寺住持雖然沒有嚇得瑟瑟發抖,但從那張緊繃著的臉看,顯然是嚇得不清。

“聽說,當年胡太后經常來白馬寺挑一些精壯的和尚回永寧寺,有這回事?”劉益守故意問起這一茬。

“回殿下,那些都是坊間傳言,做不得真。”白馬寺住持很是緊張的回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能怎麼回答?如今在洛陽,劉益守的刀就是最快最狠的,他能不小心回答麼?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我沒有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聲音要大一點,你光自己說是不行的,要讓我也能聽清楚才行啊!”劉益守似笑非笑的看著白馬寺住持詢問道。

“那些都是……”住持看了看劉益守,硬生生將

“坊間傳言”四個字吞進了肚子。他瞬間瞭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於是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確有其事,這些敗類真是有辱佛門啊。”

“我就說嘛,你看這洛陽周邊的淫祠,也是該管管了吧。當年是因為戰亂來不及動刀,如今天下快太平了,住持你說讓那些吃齋唸佛的和尚們也幫忙去修修大興城,好像也很平常,對吧?被燒成白地的永寧寺就不說了,就說這白馬寺裡面的那些淫僧,當初跟胡太后有染被查出來也就罰酒三杯,如今他們是不是該有點實際表示呢?民夫們在修新城,他們在一旁看著,這不太好吧?”劉益守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白馬寺住持問道。

“白馬寺歷史悠遠,確實應該為洛陽寺廟表率。”白馬寺住持言之鑿鑿的說道。

“這可是你說的,出家人不打誑語哦。”劉益守輕輕一拳打在白馬寺住持胸口,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