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話有點不中聽,斛律光補了一句道:“這次去滎陽就別回鄴城了。”

“不不不!千萬不要把我丟在滎陽!哦,也別把我送回鄴城了!”

高浪像是聽到了什麼人間極致的恐怖一般,嚇得魂不附體。

“呃,吾弟常言,吳王仁義親和,目光如炬,公平審慎,就算是對陌生人,也不擺架子,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反倒是你回鄴城,你兄長高洋饒不了你。”

斛律光越發覺得高浪心裡藏著大事。

“不不不,斛律將軍你不明白,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反正你不告訴他們我在你隊伍裡面,給我換上士卒的軍服,然後我隨你一同回幽州就行了。我既不留滎陽,也不回鄴城。”

高浪面色慘白,不像是裝出來的。

“如此也好吧。”

斛律光嘆了口氣,高浪實在是個燙手山芋,這個人來到幽州,只會給父親斛律金添麻煩,他實在是不希望高浪跟自己一起回去。

這一路行軍很順利,因為高歡的被俘,數萬兵馬被全殲於河南。魏國各地官府威信大損,官員大量逃亡,都處於半癱瘓狀態,目前實際上是被周邊的世家接管了行政權。

這些河北世家不願意得罪斛律金,自然也不會為難斛律光的兵馬。

至於高洋,控制鄴城都已經很吃力了,尚且不能阻止城內的人員向外界傳遞訊息,自然也不可能讓“鎮場子”的段韶,去攔截斛律光的這支騎兵。

他派官員去“勞軍”,都被不解風情的斛律光趕走了,連虛與委蛇都懶得去做。這讓高洋在恨得咬牙切齒的同時,亦是無可奈何。

等著高洋的大事還有很多,真的沒時間在斛律光這點騎兵身上耗著。時間過得很快,斛律光的騎兵隊伍順利抵達枋頭,與婁昭的親信部曲匯合,準備渡過黃河。

……

高洋心裡很明白,不篡位是不行的,因為不篡位,他連名義上的權勢都無法掌控!

高歡的職位是丞相,高洋一個十多歲孩子,如何當丞相?世上沒有丞相之子能繼承丞相之位這種說法!

高歡沒了,那權力名義上就回到元紹宗手裡了。元紹宗可以用天子的名義任命新官員,高洋用什麼理由去阻止呢?

在這種情況下,權勢是會自然流失的!

歷史上高澄在謀劃篡位的時候,就意外身亡不假,但他為什麼同樣謀劃著篡位呢?很多事情是有邏輯必然性的!

高洋要獲得繼承權,就必須以皇帝的身份號令群臣,這是鐵律!

少年何必為難少年這種話,在政治上完全不管用。

東魏新任尚書令趙彥深,每日都去皇宮內給皇帝元紹宗請示彙報,並強調高洋並無篡位之心!一連幾日都是如此,哪怕元紹宗是個傻子,也回過味來了。

如果真的無心篡位,那還需要每天派親信來“提醒”麼?這擺明了是要元紹宗自己下退位詔書啊!

元紹宗也很識趣,下令召開朝會(大量缺員),在朝會上宣佈:自己年少無知,不善政事,以至於魏軍河南大敗。

為了振興國家,他選擇禪讓,退位讓賢,讓有德者居之。只是不知道國家有沒有這樣的合適之人呢?

高洋當即站出來,嚴厲呵斥元紹宗,不得再說這樣的亡國之言,他願意掛帥出征河南,為陛下分憂!

元紹宗很是欣慰,表示自己不再退位了,但是給高洋加了九賜。

又過了幾天,天降暴雨,漳河氾濫。鄴城內有人議論紛紛,說這是天子無德,上天示警。侍中唐邕上表,希望天子下“罪己詔”。

無奈之下,元紹宗下罪己詔,並且還下了退位詔書,將皇位“禪讓”給高洋。

後者連夜入宮,將禪讓詔書退還給元紹宗,表示自己完全不能接受。

幾天後,高敖曹的兵馬屯紮滏水河以北,得知這個訊息後,高洋知道,最後那臨門一腳,終於來了!

……

滎陽城下,斛律光所率騎兵皆翻身下馬,列隊矗立筆挺,頗有軍威。

劉益守帶著一眾親衛出城,他走上前去對斛律光親切說道:“大軍城外紮營,斛律將軍請入城一敘吧。”

他又指了指不遠處假扮牽馬蒼頭,低著頭看都不敢看自己的高浪道:“你也跟著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