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這樣的見識,本身水平顯然比普通豪酋要高上那麼一截。

“讓他進來吧,再怎麼說也是個人才,連面都不見,太說不過去了。”

劉益守放下筆,拿起那本《易義》翻閱起來。《易經》晦澀不可懂,它的註釋亦是不簡單。劉益守已經不知道翻閱過多少遍,如今也只懂個皮毛而已。

不一會,周敷被斛律羨帶到了府衙書房,劉益守好奇的打量著這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揚的本地豪酋。

如果說周迪身材魁梧,長得孔武有力的話,那麼周敷明顯就跟普通豫章郡以南山區的山民長相差不多。

簡單概括,就是精瘦精瘦的。

“這次臨川豪酋帥們鬧事,為什麼你沒有參與其中呢?你和周迪還是同族呢,不幫他說不過去吧。”

劉益守眼睛盯著手裡的書,漫不經心問道,看都不看周敷一眼。

“回吳王,那些自取滅亡的舉動,在下雖然駑鈍,卻也是不會去做的。”

周敷彎腰行禮,保持著這個姿勢,語氣謙卑的說道。

“有點意思,但是本王不想聽這些套話,說說你的理由。”

劉益守放下手裡的《易義》,雙目炯炯的看著周敷問道。

“我輩生於江州,長於江州,雖世世代代身處江州,卻始終都被江州排斥在外。我等的父輩如此,子輩或許也會如此。

在下以為,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周敷直起腰,懇切說道。

劉益守也不由得坐直了身體,鼓勵他道:“說得好,繼續說下去。”

“自漢末以來,江州就始終只有湓城與豫章,朝廷的恩澤只到這裡。而豫章以南,好似未開化的茹毛飲血之地。在下不甘心,恐怕我們的子輩也會不甘心。

臨川郡被大山阻隔,交通不便。但沒有路可以開路,把朝廷的兵馬擋在外面,固然是可以維持現在各家自掃門前雪的狀況,可我們的子孫後代,也要一代一代的如此傳下去麼?”

周敷說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別人已經不把你當人,你自己要不要做人,想不想做人?

是要自己連同後代一起自甘墮落,還是從自己這一代開始尋求改變?

黃法氍和餘孝頃等人的選擇,周敷看到了。他認為,如果劉益守僅僅只是靠武力去壓服這些人,那麼也很難得到對方的認同。

連認同都沒有,如何可以齊心協力去做事呢?

劉益守前世的歷史上,江州南部乃至廣州北部秦嶺等地的發展,有一股重要的力量,那就是從北面遷徙而來的“客家人”。

這些人帶來了北面先進的生產技術與中華文化。

只有改變,才有發展。無論這種改變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不過是改變的過程中,含有多少痛苦無奈的區別罷了。

主動尋求變革,自然是比被別人拿棍子毆打著,不得不自我變革要好得多。

那些阻礙外界勢力進入的臨川豪酋們,很明顯不是手握大權的劉益守一合之敵,最後的掙扎,意義何在?

周敷想得很明白,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承認自己有賭博的成分,但是他賭對了。

“你認為,本王如何處理那些見風使舵的豪酋帥比較好呢?”

劉益守不動聲色問道。

“殺一批,軟禁一批,整編他們的部曲即可。抽調精兵,組建精銳為吳王南下開路,這便是我等存在的意義。

只要朝廷可以開發豫章以南,修橋修路,改洞為縣,數十年後,自然可以如臂指使。吳王只要是不把山民看做是可以隨意使用丟棄的雜物,山民自然也不會把朝廷看做是毒蛇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