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拔嶽一聲令下,眾人各自散去,唯獨韋孝寬被留了下來。

“今日你一言不發,可是因為上次作戰失利而心有芥蒂?”

賀拔嶽輕聲問道。

此刻他連蘇綽都撇開了,顯然是要從韋孝寬口中聽些實在話。

“主公,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便是出兵河東。主公屯兵蒲坂,就是奔著河東而去的,不存在偷襲弘農這樣的事情。既然如此,末將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呢?”

韋孝寬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不是賀拔嶽開口詢問,韋孝寬才懶得提什麼建議。

賀拔嶽臉一黑,他還以為自己秘而不宣,手下人什麼都不知道。沒想到韋孝寬這個大嘴巴居然就這麼直接說出來了,搞得他賀拔嶽跟弱智一樣!

這種一眼就被手下看穿的感覺,非常不好!

“咳咳,道理嘛,確實是這個道理。那我們要如何應對呢?總不能讓關中就這樣繼續無糧啊。時間長了要出大事的!”

賀拔嶽無奈的問道,懶得跟韋孝寬計較那些言語上的磕碰了。

“高歡在河東立足未穩,若是能聯合河東世家一起動手,那麼此戰還是有辦法速戰速決的。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韋孝寬雙手攏袖說道。

這個建議,只能說是真的狗。要是賀拔嶽能說動河東世家,如裴氏、王氏、薛氏等投靠過來,那麼擊退高歡,問題還是不大的。

但是這裡有個問題,河東世家如果真要投靠賀拔嶽,那麼就必須要離開河東,因為關中的軍力,無法保護河東地區。

將來賀拔嶽的兵馬一走,或者是被打敗,你走了不要緊,那些世家可還是要過日子的。

伱不能保護別人,如何能讓別人來投靠?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所以韋孝寬的建議說了等於沒說。

“明白了明白了,你先去忙著吧,我再一個人靜一下想想。”

賀拔嶽苦著臉擺了擺手,韋孝寬只得告辭後行禮離開。其實也不怪韋孝寬,因為他作為一個將領,只能提關於軍事方面的建議。

河東世家為何會投靠關中,那些真不是韋孝寬應該管的事情。

……

蒲坂城外不遠處就是黃河岸邊的風陵渡,煙波浩渺,風景十分優美。春夏之交,氣候宜人。

黃昏的時候,賀拔嶽與蘇綽在風陵渡的涼亭內飲酒,賀拔嶽眉頭不展,似乎內心十分糾結。

“令綽(蘇綽表字)啊,關中大旱,青黃不接,我內心十分憂慮,只是苦無良策。之前派兵入南陽籌糧,最後功虧一簣,我知道他們已經盡力了,可是……世道艱難,只論成敗,為之奈何?”

賀拔嶽嘆息一聲說道,遠處日落黃河,殘陽如血,看上去悲壯而美。

“主公多慮了。河東世家眾多,肯定不希望仰高歡鼻息。主公此番出兵,勝算頗大。問題只在於主公不能對河東世家長期保護,如此一來,難免眾人心中疑慮。

所以必定會有人暗中串通高歡,沆瀣一氣。這才是難的地方。”

河東是一個統稱,其實是被地形天然的分成了南北兩塊。

北面的那一塊是以平陽郡為核心的臨汾盆地,南面那一塊是以河東郡、高涼郡為核心的河東盆地。

如今高歡在平陽郡屯紮重兵,並且與西河郡來往暢通,可謂是牢牢控制。而平陽郡以南,只是剛剛擊敗爾朱榮的兵馬,控制力很是薄弱,當地的地形也很複雜。

更主要的在於,跟平陽地區世家大族力量被不斷削弱不同,包括聞喜裴氏在內的河東世家大族,都是居住在南面河東郡這一塊。

高歡一時間也是難以控制這個區域。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河東大族跟誰玩,河東郡等地就會聽誰的。特別是對於賀拔嶽來說,若是沒有河東大族入場幫忙,在糧草不足的情況下,想擊敗高歡那是不可想象的。

想要糧草,就必須要從河東弄糧食;然而想經略河東,就必須要河東大族支援;想河東大族支援,就必須要擊敗高歡,長期保持這地區的軍事優勢;最後要擊敗高歡,就不得不弄到充足的糧草。

邏輯轉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點,沒有糧草根本完全玩不轉!

這些鬼事情搞得賀拔嶽焦頭爛額。

“主公,達奚武將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