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務之急,當然是先行離開此地要緊,然而據紀綰所言,她家本是這山中獵戶,家離此處並不遠,本是其樂融融三口之家,只不過如今已是支離破碎,爹孃雙雙被貪念她美色的華服少年一行殘忍戕害,而今曝屍荒野,可謂悽慘至極。

當真是一群禽獸,不,是連禽獸都不如。

尋了一處穩妥、隱秘的僻靜地方,幫著紀綰將她爹孃屍身挪移過來安葬下去。

一切只能是從簡了,可即便如此,也耗費了差不多近兩個時辰時間。

天色已暗,寒風習習,山林中傳來陣陣穿林打葉聲,紀綰神色悲慼,獨自跪在新立墳前,洛雲烽靜靜屹立一側,默然不語,雪貂小音則是眯著眼睛極為安靜的依偎在了紀綰身邊。

至深夜,嚶嚶悲泣了良久,紀綰終於止住,抬手抹去了眼角淚珠,又悄悄看了一眼不遠處迎風而立的洛雲烽,這一刻,她心中思緒迭起。

“爹、娘!綰兒是個災星,害得二老慘死惡徒之手,從此綰兒與爹孃就是天人永隔,再不能承歡於二老膝下。”

“沒了你們,綰兒便是孤苦伶仃,世上再無親人,本欲不活,想著隨同爹孃一道去了才好,可綰兒現在還不能,爹孃的血仇綰兒不能不報。”

“幸得有恩公出手相救,綰兒這才死裡逃生,免受那惡人的玷汙凌/辱,可那惡人卻是逃了,爹啊、娘啊,您二老如若在天有靈,就請寬恕了綰兒的不孝,綰兒一定要親手手刃了那惡人,為二老報了這血仇。”

“爹、娘!綰兒如今已經求得恩公收留,恩公是個好人,也是一位高人,綰兒已下定了決心,今後要跟隨在恩公左右,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恩公恩情,到時候,再求得恩公傳下一些本事,綰兒就去尋到那惡人,與他同歸於盡。”

“爹、娘!綰兒不孝,您二老…您二老,原諒綰兒,保佑綰兒罷!”

……

這邊兩人一獸,氣氛壓抑,悲傷縈繞,而在山林深處另一處,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亂石叢中,那華服少年渾身血汙,一身華麗衣袍彷彿被無數利刃切割,碎裂成片片寸縷,就著合身血汙黏貼在身上。

看上去有如一截樹皮斑駁皴裂的倒地木頭,還被潑了一桶髒血。

“咳、咳…”

華服少年此刻披頭散髮,臉色慘白如雪,氣息有如微風中的燭火,搖曳不定,似是隨時都有可能熄滅,他間或不停的咳出一口口血沫,氣息隨之也愈發萎靡。

“該死,可恨,啊…”

雖然受創極重,氣息奄奄,但華服少年全然不顧,狀若瘋狂,喋喋不休,卻依然難以宣洩內心的憤懣和憋屈。

“桀、桀、桀,小子,這下總該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屁都不是了吧。”

就在這時,陰惻惻的詭異聲音陡然在亂石叢中響起,卻並不見有任何其他身影現身,場面令人毛骨悚然,可華服少年對此似乎早有預料,絲毫不以為意。

平復了片刻,他微微抬起頭,喘了一口粗氣,只沒頭沒腦問了一句:“我若應了你,我還是我嗎?”

“哼,還是這般疑神疑鬼,不過老夫倒是喜歡,小子,老夫早已對你言明,之所以選擇你,不過是你這體質因由,可繼道統而已。”

“就你眼下這狀況,若老夫真別有所圖還不是手到擒來,你能奈何?”

“不應下,就只能橫死於此,應下,就是老夫關門弟子,老夫一身所學儘可傳授於你,到時候這方天地還不是任你馳騁,想做什麼不行,想想吧,桀、桀、桀…”

隨即,陰惻惻的聲音徹底消失,亂石叢中徹底陷入寂靜。

良久,華服少年似乎經過了數度內心掙扎,終至某一刻他面露兇戾,咬牙切齒髮狠道:“那小子害我至斯、辱我至深,此仇不可不報。好!老鬼,我應了你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