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回到老家的時候,李老頭人已經走了。

他終究是沒有來得及見到自己外公最後一面,只能隨著眾人燒了把紙錢,跪在老人家的棺材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老人家膝下子孫不少,沈長安卻是唯一的外孫。老人家一走,這家裡剩下的東西就被分了個乾淨,按照當地的習俗,和他這個外親的自然沒有多少的關係。

再加上沈長安自幼失恃,和李家也談不上多親密,照理說不來也未嘗不可。但老人家生前頗為疼愛這個外孫,沈長安這才趕著回來,送外公最後一程。

燒了紙錢,沈長安便守在了靈堂之中。

法師給推算了下葬的日子,還需三日才能夠將李老頭埋土裡。每日的晚上,需得有人熬夜值守,保持香火不斷。

沈長安身為小輩,又是小輩之中年齡最大的,自然是接下了這第一晚的值守。

夜晚守著靈堂的人不多,沈長安認得的也就更少。其他人三三兩兩地打著牌,嗑瓜子,聊天,他則是一個人在一旁守著發愣。

等到夜深之時,守夜之人的眼神也都迷濛起來,口中打著哈欠,眼皮鬆弛,還能清醒的,也就沈長安一人而已。

沈長安來的時候在火車上睡了半日,下了火車卻是精神抖擻。此刻自然是毫無睏意,端著手機看小說,不時地抬一下頭,發現香燭若是快滅了,便去續上新的。

約莫到了三四點鐘的時候,眾人已經是瞌睡連天,沈長安抬眼一瞧,三炷香燃盡了。

他搖了搖頭,驅走襲來的睡意,在一旁的雜物堆裡捻出三根香,往烤火的火盆裡一杵,三五秒的時間,便將香點上。

沈長安端著三炷香,朝老人家恭恭敬敬地作揖,隨後將香插入香爐之中。

他方才插入三炷香,耳邊忽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長安。”

沈長安怔了怔,轉過頭去,卻見得身旁並無他人,眾人依舊睡眼迷濛之中。

大概是幻聽。

雖然睡了一覺,但眼下他也有些犯困了,注意力不集中,產生了幻聽。

“長安。”

第二遍聲音響起,沈長安頓時寒毛倒立,背脊之上像是有電竄過去一半,渾身一個激靈,這下是徹底不困了。

這聲音,分明是從眼前的棺材中發出來的。

沈長安皺起眉頭,看向眼前的棺材,老人家還在裡面,棺材沒蓋上,方便這幾日的親戚朋友過來見上最後一面。

他大著膽子走了到棺材的面前,細細看著老爺子的身軀。

老人家活著的時候一副倔脾氣,眉眼之中都是厲色,不怒自威,如今去世了,反而顯得慈眉善目。

沈長安看著老爺子的身軀,半響也沒聽到第三聲呼喚,微微鬆了口氣。

想來,剛才真的只是幻聽。

他俯下身來,伸手給老爺子整理衣裳,撣去白日裡落下來的灰塵,輕聲說道:“外公,你要是有話想說就直說吧。”

他等待了一會兒,卻終究是沒了聲音。

沈長安自嘲地笑了笑,看來自己是太過於思念外公,這才會幻聽到外公的聲音。

他整理好外公的衣裳,站起身來,正要離開,一隻烏黑乾枯的手忽地探了出來,一把抓住了沈長安的胳膊!

沈長安全身一顫,立刻就要發力掙開,卻只覺得那隻乾枯的手臂宛如鐵箍一般,死死地將他的手腕扣住,任憑他如何動彈,都難以脫身。

他正驚疑之間,那手卻快速地塞了個東西到他懷裡,隨後便收了回去。

沈長安轉頭看過去,卻見得外公的身體好好地躺在棺材裡面,身上的衣服也是他整理完好的樣子,絲毫沒有動彈過的痕跡。

他將手放入到懷裡,頓時摸到了個柔軟的東西,用手捏了捏,方方正正,挺厚實的,應當是本書。

沈長安撥出一口濁氣,眼神遊移不定,半響之後才搖了搖頭,再給老爺子作了個揖過後,尋了一間沒人的房屋,自個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