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許久,我在睡夢中隱隱聽到房間裡一片呼天搶地的哭喊聲。

不用想玄明道士應該是已經徹底死了。

和死人同處一室睡這麼一晚上,我心裡說不上有多害怕和難受。

他死他的,我睡我的,互不干擾。

我一點兒都不擔心玄明道士趁我熟睡的時候加害於我。

以真武帝君給我的陽壽,只要我的死亡不被特別多的人知道,土地神和五方揭諦這些神仙都能幫我度過難關。

要死,我也只能死在我自己或者這些心懷鬼胎的神仙手裡。

我緩緩的睜開惺忪的睡眼。

只見一屋子的道士和對著輪椅上的玄明道士哭個不停,不管老的少的,剛睡醒的還是精神飽滿的,個個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恨不能把哭處個金山寺那麼多的水,把長明觀都給淹了。

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好傷心的。

活了一百多歲的人了,門人弟子都被他送走了一大群,這些跪在地上的小道士都不知道是玄明道士的多少輩徒孫。

喪有喜喪,能把玄明道士送走,我覺得他們此時更應該開開心心的唱一首“歡樂頌”才對。

活著的人能鬆下一口氣,死去的人也覺得不枉此生,陰陽兩界皆大歡喜,實在是一件難得的大好事情。

人生本就沒什麼好留戀的,該有的榮華富貴和磨難都享受盡了,再繼續活下去,我很難想象玄明道士的心裡該有多麼的空虛。

玉先生瞧我一副才睡醒的樣子,眉頭緊皺,想要質問我卻又擔心頂撞了我這個點化他師父的仙人,但他顯然是不願意就此無視我的存在,玉先生假裝客氣的說:“家師仙去的時候不知道對苟公子有什麼交代嗎?”

我泰然自若,彷彿剛才就是死了個螞蚱,搖頭淡定回答:“沒有啊……不是你們發現玄明師父狗帶的嗎,我不知道啊,我在睡覺呢,沒注意看……”

我臉上茫然的樣子,表示對玄明道士什麼時候死的一無所知。

玉先生聽到我的話瞬間不淡定了,嘴角不停哆嗦:“我們一眾徒弟將師父交給了您,您卻在躲在這裡睡大覺,您雖然是仙人,也該懂得些知恩圖報的道理吧。”

我嘴巴一撇,質問玉先生:“敢問我承了您什麼恩情了呢?”

玉先生怒極罵道:“好你個小子,真是貴人多忘事,半年前要不是我下山去救你,恐怕你的墳頭草都長三丈高了。”

我笑嘻嘻的,毫不理會此時一眾悲傷的道士,無所謂的說:“那我倒是該謝謝您救我嘞,敢問是我求著您要您救我了嗎?我樂意墳頭長草也不願意像那個死老頭一樣,活一百多歲還不願意駕鶴西歸。”

玉先生顯然被我氣得糊塗了,氣急攻心已經忘掉了我仙人的身份,全然把我當做耍無賴的個混小子,二話不說就要上前來揍我。

真是狗咬呂洞兵不識好人心,我記得在古代武俠宗門裡面,不少的弟子都有弒師的傳統。

彷彿學成之後不殺了師父,就不能證明自己的本事。

我如今替玉先生完成了心願,以後他長明觀觀主的寶座大可以坐得安穩。

我直面玉先生甩來的巴掌,一改嬉笑的態度,嚴詞厲色的怒視玉先生說:“大膽無知小輩,我替你除了心病,你不好好感謝我,大逆不道的還敢打我?”

玉先生被我聲色俱厲的嚇得不輕,心中害怕,停在空中的手掌顫巍巍的又緩緩收了回去。

玉先生一方面畏懼我仙人的身份,另一方面也不確定我說的到底是哪方面的感謝。

傳聞長明觀第一代觀主長明道士成仙的時候坐地飛昇,直接變成一陣青煙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