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手中的槍,深深吸了一口氣,朝著身後的弟兄們喊道:“來活了,幹完這一票再撤!”

槍林彈雨中,這場戰鬥如何激烈是沒有人知道了,據後來的倖存者回憶,有關孟柯的最後一幕,就是他渾身綁滿了炸藥包,衝向了敵人,與那鐵疙瘩和一眾裝備精良的敵軍同歸於盡。

那一聲聲嘶力竭的“走啊!”,時常回蕩在他的夢中。

……

我已經死了嗎?

孟柯吃力地撐開疲憊的眼皮,想要動一動身子坐起來,卻發現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了,麻木的感覺充斥著每一處神經,連痛感都無法感知。他有些艱難地偏過頭,看見了自己的斷肢躺在了一旁的廢墟中,原來,已經不存在了嗎?

“鐺……鐺……鐺……”

耳邊傳來了聲音,大約是黑白無常來索命了,他想。

被鮮血模糊的視線中停下了一雙黑色小皮鞋,黑色皮鞋上沾滿了泥汙,再往上是潔白的長筒襪,還能看出些原貌,不過現在那雙襪子被血色玷汙,不復原先的潔白模樣。

一位穿著藍色大褂、黑色百褶長裙,梳著雙馬尾的女學生停在了孟柯眼前,方才發出的聲響是木棍敲在地上的聲音。

“你……還活著嗎?”女學生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孟柯試著出聲,卻發現自己的聲帶似乎在剛才的爆炸中受到了損傷,試了好幾次才發出喑啞的聲音:“活……著……”

“春琴說了,她們遇見了好人,能逃出城了,希望她們能順利離開戰場,迴歸到沒有戰火的地方。”

“你……怎麼……不走?”

“我的眼睛在逃亡過程中被流彈蹭到了,有些看不大清楚路,和她們一起走會成為拖累的。不說這些傷心事了,走,我帶你找個地方避一避,躺在路中間,要是絆倒了後面逃亡的人,那可就是你的錯了……”

孟柯想要拒絕,這滿街的屍體,也不差自己一個。那女學生卻不容置疑,直接上手,他想,自己一個大男人,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學生怎麼搬得動?可是他卻忘了,如今的自己只剩半個身體,那女學生只使了些力氣就搬起了自己,那根柺棍被丟在了一邊。

“現在我沒了柺棍,你可得當我的眼睛……”

“腳下……有石頭。”“右拐……”“低頭……”

硝煙瀰漫中,天空泛著灰黑色的霧氣,讓人分不清那是烏雲還是炮火。

一位身著藍衣的少女懷中抱著一個血人,獨自遊蕩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地界,成了這個灰色世界中唯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