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陵自己心裡也很是清楚明白,自己之所以在殺掉煙雨樓之人後,還能儲存著僅有的理智去為自己所做出的事而踟躕不定,原因無非在於忌憚此人的身份。

或許可能真的怪自己當時太過激動了。

死一個煙雨樓中人不算什麼,死一個章程亦不算什麼,但若因此而使得南楚的兩座超然勢力互相討伐爭殺,那勢必會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自八百多年前南楚六派持續長達數十年的爭鬥,以“北上抗魏”才暫放彼此之間的矛盾之後,明面上,天下便再未有所爭鬥,各派也都有所收斂,調養生息至今。

雖背地裡也時常動干戈,但事情很小卻上不得什麼檯面。

如今煙雨樓唯一的兒子死在了縹緲峰的手裡,這樣一來,即便是前者尋事生非,章若風這個老傢伙也勢必會以“喪子”為由,劍指太湖!

江陵雖不怕事,但若要顧全大局,此事於他而言,屬實是衝動了。

反觀慕容家族那些個弟子臉上,便如同吞了死孩子一樣,個個面露愁容,當真是哀莫大於心死。

“此事,我們定要守口如瓶,倘若一旦洩露出去,那便......”

話未說完,另一人急忙打斷他的話,神情激動地說:

“你在想屁!當京都那位天機老人是吃白飯的嗎?

他一紙詔書公佈天下,時間所有人便知道了,哪還有我們‘隱瞞’一說?”

“那你說,此事該當如何?!”

“紙縱然是包不住火的,為今之計只能趕快回到族中請示家主,而且還要儘快將訊息傳遞給宗門!”

“事不宜遲,咱們即刻動身!”

“勿要忘記抬上章程的屍首。”

“不用在從他身上搜尋一番嗎?萬一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或可成為我們對付煙雨樓的一大臂助!”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久久未動的江陵突然開了口,聲線很是滄桑。

“不用搜了。

以我對煙雨樓的瞭解,為了防止事故突發,身首異處,出任務時,他們是決計不會在身上留下任何有關於宗門的東西。”

江陵緩緩地走到章程的屍體旁邊,垂下腦袋,就這麼默默地注視著他,臉上不知是喜還是悲,總之神色異常複雜。

“堂堂一大門派的少樓主,未來煙雨樓的接手者,死法,的確是太過憋屈了。

不過,這也怨不得其他,只能怪你對我的瞭解還不夠多。下輩子若有機會,記得做個好人吧。”

言及此處,他抬頭環繞四周,細數眼前的這些個慕容家族的弟子,一時間眉頭一緊。

“涇山,目前就你們這些人嗎?”

一人緩緩走近,恭敬地抱拳說道:

“除了我們這些人之外,還有不少被剛調入此處的弟子,其中大部分都是縹緲峰弟子,說起來,當初還是跟著少峰主您一塊進的慕容家族呢!”

江陵點了點頭,心中疑惑更甚。

按理說,涇山大小就這麼點地方,怎麼著也該碰面的,更何況此間鬧騰了這麼久,即便相隔甚遠,也該察覺到一些聲響才是。

“哦,對了,小姐也跟著他們一同來了涇山。”

“小姐......”

江陵眉間又是一緊,彷彿是在在想些什麼,未至片刻,他突然面色如土,兩隻垂下來的手不停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