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哇嗚……”

“汪汪!”

“哇嗚哇嗚……”

馬燈昏黃的光暈中,一株粗大的金迪奧蠟棕樹下的草叢裡,琳達正居高臨下臉對臉地跟一隻小貓咪吵架……不過爭吵聲越來越小了,現在聽起來倒像倆貨在那兒嘮嗑呢。

那隻小貓咪蹲在草叢中挺無辜地仰起臉來,琳達汪一聲,它就哇嗚一聲。小樣兒!還挺愛辯論呢。

這啥玩意兒?家貓?山貓?虎貓?不對吧?加勒比那邊見過虎貓,這邊有嗎?

愛啥啥吧,總算是虛驚一場。嚇得手腳都有點發軟的榮兵,在大夥嘎嘎嘎的笑聲中氣極敗壞地喝道:“琳達回去!要不看溫妮面子今天非削你不可!”

榮兵嚷嚷完就扭頭跟著大夥走了,片刻之後,聽到身後的琳達也不聊了,小腿兒唰唰唰地在草叢間倒騰著也跟在後面跑了回來。

小梅子和陛下從前邊的高坡走下來告訴大夥沒事兒了,確實是一群人在夜獵。似乎是打到啥大傢伙了吧,開心得又喊又叫又是敲鑼打鼓的。

榮兵站在車廂門前,伸出胳膊讓女士們挨個扶著上車。等最後的安雅也上了車,琳達卻沒像平常一樣自己跳上去。榮兵一低頭……頓時嚇了一跳!琳達之所以沒跳上車,是跳不上去了,它嘴裡正叼著那隻貓呢!

看著這隻被琳達叼著脖子垂下了四肢一動不動的貓咪,榮兵心裡一陣不舒服!完了完了……這小貓肯定是被琳達咬死了!

“琳達!你……你這脾氣也太暴了吧?不就拌了幾句嘴嗎?至於嗎你?”

“松嘴琳達,上車!你鬆不鬆嘴?鬆不鬆嘴?”

榮兵真有點火了!直接伸手去拽那隻貓咪的屍體……

“哇嗚!”

臥靠沒死啊?還衝我兇呢!

琳達說啥也不放棄小貓咪,女士們就不敢讓它坐自己的車,被榮兵抱到自己的馬車上了。車廂裡,榮兵和小梅子盯著金矮少,琳達蹲在地板上低頭望著小貓咪,不時伸出舌頭舔它一下。琳達舔一下,小貓咪就“哇嗚”一聲,看來它倆是冰釋前嫌了,還挺和諧的呢。

你說這事兒還真神奇!狗嘴裡那四顆最嚇人的大犬齒就那麼叼著小貓咪,咋就愣是一點事兒木有呢?榮兵仔細看過了,除了那漂亮的毛皮上全是琳達的哈喇子,小貓的脖子上居然連一點傷也沒有!真奇了怪了!

太陽還沒出來,但天邊已微微泛白了。兩駕馬車終於走下了險峻的山道,在一段還算平坦的土路上奔跑起來。

前面就是車伕說的那個小鎮了。馬車剛駛進小鎮就發現不對!天剛矇矇亮,這家家戶戶的人怎麼都往小鎮中央跑呢?一個個還都帶著震驚和興奮的神色哇啦哇啦地嚷嚷著什麼……

馬車駛到鎮中央的小廣場附近就不得不慢下了來。沒辦法,裡三層外三層的全是人!車伕得不停地吆喝提醒著興奮的人們,小心翼翼地勒著馬緩緩穿過人群。

小廣場中央有個木頭臺子,上面的絞刑架上懸掛著一隻色彩斑斕的大貓……那是一隻漂亮的,體型巨大的美洲虎。

這時代的人之所以管美洲豹叫美洲虎,是從西班牙語來的。西班牙人幾百年前在這片大陸上見到這種大貓時,就把它們稱作“美洲虎”(Jaguar)。

此刻臺子上掛的是一隻在本地根本就沒有的潘塔納爾美洲虎。榮兵明白了,它肯定就是卡塔赫那的驛站馬車不敢走西線的原因。它肯定就是讓總督無比頭疼的那隻“花魔”!而且它肯定就是……

精力充沛喜歡看熱鬧的琳達聽到外面的喧鬧聲,“噌”地跳上座位,爪子搭在窗框上朝外面張望著。小貓咪有樣學樣,也跟著跳上了對面的座位,使勁立起前爪也要朝窗外張望……

榮兵一愣!迅速伸出雙手從後面抱住小貓咪,不顧它四蹄亂蹬拼命掙扎,把它牢牢地按在了車廂地板上!

不能讓它看到!這一幕絕不能讓它親眼看到!!

從它的毛色和叫聲中榮兵已經明白了,它根本就不是什麼小貓咪,它是一隻美洲虎的幼崽!

此刻窗外悲慘地高高懸掛在木架子上的,肯定是它的媽媽……

榮兵不知道“花魔”有沒有襲擊過人類,不知它是否罪有應得。可無論如何,它在那樣危急的時刻居然還能違背本性,引著瘋狂的獵人們朝更遠的地方跑去以保護自己的幼崽……它是個好媽媽!

像小丘克的母親塔拉;像安東尼大哥的母親瑪姆大嬸;像費什的母親;像奧德講述的“戎號”上的那位母親;像所有人類的母親……

死死按住四爪亂蹬堅決不服的小豹崽,馬車終於緩緩駛離了這個叫做“帕喬”的小鎮。

帕喬……是啊,榮兵真的很怕它瞧。

1717年1月17號,在瞻禮日晚堂的鐘聲裡,兩輛馬車“嗒嗒”地駛過雄偉的卡塔赫納大教堂,朝“金葵花”旅館輕快地跑去……

金矮少繫個大披風坐在旅館二樓的地板上。披風是為了走進旅館時遮掩他被反綁的雙手。

可能是在鯊堡監獄受到的心靈傷害引發的觸底反彈吧,大夥發現羅賓特別喜歡充當審判者。此刻預審科羅警官故伎重施,坐在金矮少對面的一張椅子上頭也不抬地用瘋狗刀剃著指甲,用足了五分鐘的心理壓迫戰術,然後那種毫無音調起伏的酷酷聲音就響了起來……

“姓名”

“德歐比•伊格”

“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