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德克揚起臉,眯起眼睛盯著榮兵,等他接著說下去。

“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查爾斯敦,我也是在無意中,親眼看見託尼進了一家叫‘帕莎船長樂園’的妓院……”

“為啥當時不和大家說?”老德克盯著榮兵問。

“也不為啥,就是……覺得這種事兒說出去讓大夥都知道,怕對他不太好,就想和他私下談談。可我探他口風時,他不說實話。我就那麼一遲疑,後來這事兒就給岔過去了。”

老德克環視大家:“我對託尼和對你們幾個不太一樣,這你們早都感覺到了吧?”

大夥沒吱聲,但心中細想,卻都有這種感覺。每每在大家最困難的時候,小託尼一提出再去偷的想法,老德克就會怒不可遏!每當小託尼因為日子艱難說幾句怪話時,老德克就會眯縫起針尖一樣的眼神盯著他觀察。

“今天實話告訴你們吧,在我心裡,託尼和你們是根本不一樣的!”

大夥繼續沉默……

“你們每個人我都能看清楚,有把握。羅賓雖然有時會有些讓我看不透的地方,但在品格上,他卻是讓我最放心的一個。他的正直善良和無私甚至超過了咱們所有人。而你們大家,切裡,貝格,羅斯,梅里爾,你們每一個都是能讓我放心的好孩子。只有託尼不一樣!”

大夥繼續無言地聆聽……

“知道嗎?我這輩子見過太多的賊了。賊,很難永遠管住自己的賤手!他也許能忍上幾天,甚至忍個一年兩年,但做過賊的,心裡就永遠會有個壞蛋在不停地慫恿他。所以孩子們,不要偷竊!偷竊是會上癮的!甚至即使不是為了生存,也會去偷。這是一種令人作嘔的惡癮!”

榮兵聽著老德克的話,在心中暗自點頭。他想起看到過那麼多明明不缺錢,卻偷竊成癮的名人——吳真雨、哈沃德、“好男兒”、林之詳、白令、賴特……甚至還有兩位一國之君——漢恆帝和埃及法魯克一世!

可接下來,商議怎麼面對小託尼這件事的時候,卻形成了兩種聲音。老德克認為,應該等託尼回來後,讓他當面對大家把事情說清楚。如果他撒謊或拒絕,那好辦——滾吧!如果他真的去偷去嫖了,那也好辦——滾吧!

“我絕不能讓一個壞種弄髒五個好孩子!”老德克的話斬釘截鐵。

但榮兵不大同意,現在事實明擺著——如果小託尼沒偷東西,他哪來的錢逛妓院?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逛?所以,真要把事擺到檯面上攤開說,那小託尼真就沒法在德克幫再呆下去了。

想想在海奧莊園裡他和小託尼相依為命的那些日子……想想榮兵從樹上掉下來摔傷,小託尼悉心地護理他,給他端水端飯甚至打理大小便的那些日日夜夜……再想想這一路磕磕拌拌一起走過來的上千個日出日落……他怎麼也不忍心就這樣把小託尼趕走。

最後還是榮兵說服了大家。今晚他要找個機會和小託尼單獨聊聊,看看事情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然後大家再決定怎麼對待他。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託尼,屋裡呆得太悶了,陪我出去走走好嗎?”晚飯後,榮兵找了個機會問正躺在床上想心事的小託尼。

小託尼明顯情緒不佳,不情願地支吾了兩句,才怏怏不樂地起身,陪榮兵下樓走出了紅蜻蜓旅館的大門。

法蘭西堡的市政管理真的不錯,路面是由大大小小不規則的鵝卵石鋪就的,這遠比後世每塊路磚都是一模一樣的單調風格顯得古樸而有韻味多了。城裡的衛生打掃得也不錯,應該是榮兵在加勒比這邊見過的最乾淨的城市了。

星空下是滿街的鮮花,晚風中是醉人的花香……漫步在皇后大街上,心情會忽然莫名地舒暢著……

街邊的路燈在這個時間都是點亮的。兩人還看到專門負責給路燈添油的工人拎著油桶和長梯子沿路檢查每一盞路燈。所以這法蘭西堡的夜晚,也是榮兵見過的加勒比所有城市中最明亮的。

其實這座城市最初的名字是“聖路易堡”,後來在45年前城市重建的時候,改名為現在的“羅亞爾堡”。“羅亞爾”也就是“皇家”的意思。就像牙買加的皇家港的讀音就是“羅亞爾港”一樣。但因為這裡是法蘭西帝國在西印度地區的首府,所以很多人也就管這座城市叫法蘭西堡。

沿著城中這條主路皇后大街慢慢散步,看路兩邊那些二三層的拜占庭式、哥特式、巴洛克式各種簡約或豪華的小樓,看那些陽臺上盛開的鮮花,和正在收撿衣物的少女。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開門營業的各種店鋪,奔跑嬉鬧的孩童。鼻子裡聞著街邊飯館裡飄出的香氣,聽著酒館裡傳出的琴聲歌聲和喧譁聲,榮兵忽然有種深深沉浸在濃郁的人間生活氣息裡的感動……

小託尼卻一直低著頭緊繃著小臉,看不透他在想什麼。難道,這就是一個少年的春愁?戀愛中的憂鬱?而這一切卻僅僅是為了那棟“馬賽之春”小樓裡的某個女人??

榮兵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伸出胳膊搭在小託尼的肩膀上:“咋了託尼?”

“沒啥,有點不舒服。”

“託尼,你這兩天好像心事重重的,肯定是有啥事兒吧?不能和我說說嗎?”

“沒有。”

噢,病人不配合。以為這就能難住榮大夫了?哼哼!

“託尼,我忽然想起個笑話來,哈哈……想聽不?樂死我了都!”

“哦”

“我以前有個哥們,你知道他幹了件啥蠢事兒不?”

“嗯”

“他有一次酒後被另一個哥們拉去妓院玩了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