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流氓治安官(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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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次心情灰暗地離開金斯敦到現在,一年半的時光又已經過去了。此時再次走在金斯頓的街頭,大家心中卻裝滿了彩色的憧憬。這些日子以來,大傢俬下里老是帶著無限的遐想議論著傻瓜總督給大家描繪的那些珠寶。往往是說著說著就滿嘴哈喇子……
有夢想的生活總是令人振奮的,所以衣著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破舊,但德克幫全體此時的精神風貌那絕對是嘎新的!只是,這些年來經歷過的不順和坎坷實在太多了,這就難免會讓大夥在心裡有種患得患失的陰影在隱隱作痛……這次能是真的嗎?
德克幫在“查爾斯要塞”附近的“法茨愛拉”小客棧住下了。這裡離他們的目標所在地最近,站在他們租住的二樓房間窗臺邊,就能看到他們將要打撈箱子的那片水域,也就是1692年皇家港大地震後沉入水中的老麥穗街中段偏東的那個位置。
五六個腦袋擠在窗邊目光熱切地注視著那片水域。那裡真的隱沒著能徹底改變他們命運和人生的巨大財富嗎?會的!這次一定會有了!每個人都這樣暗自思忖。
八個人在房間開了個會,商定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大體就是:先去那一帶的海灘假裝閒逛踩好盤子。然後租一條小漿船,把船劃到地圖上標出的那個小客棧的大致位置上,大夥假裝游泳,下水去檢視一下。確定了目標之後,再由費什單獨遊進那間店鋪二樓西邊第二個房間把那個箱子抱出來。水面接應的人用繩子把箱子拖上來,大夥迅速駕著“嫩苞米”駛離金斯敦返回拿騷。
商議已定,大家就下樓準備在客棧一樓的飯館吃點東西。坐著等食物上桌的時候,大家紛紛掏出菸草來抽著解悶。整個德克幫除了小梅子,其他人不管有癮沒癮的,沒事兒也都會鼓搗幾口菸草抽著玩。
全幫一共就倆菸斗,都是螺絲腿兒用蛇桑木雕的,式樣粗糙醜陋。所以老德克總說,他每次和霍尼戈在一起時,都會有種把霍尼戈一板磚拍暈把他那支菸鬥搶來據為己有的慾念!呵呵。
霍尼戈那支菸鬥超牛鼻!煙鍋是木紋精美的雅典百年石楠老根瘤整雕的。鬥環處是一圈兒圖案繁複的琺琅彩圓箍,但據他得意地宣稱是丹麥大師手繪的。菸斗嘴是象牙雕刻而成,雕工精湛,也是大師級水準。斗柄則是用純金打製,閃耀著迷人的光澤。
也不知這缺德匪徒是從哪位倒黴的皇室貴胄的船上搶來的。像這麼絕品的物件,你就花幾百鎊也沒處買去。所以老德克經常在那兒歪歪:“等咱有錢了,我拎一千金鎊‘Pia嘰’砸那渾蛋懷裡!看他賣不賣……”
德克幫這倆蛇桑木菸斗以前是大夥輪流用。自從費什來了之後,切裡貝格和小託尼就跟他學會了把菸草塞在蘆葦的細莖稈裡點燃吸食的法子。這是印第安人古老的吸菸方式。
榮兵對這個時代生活的要求不高,稀裡糊塗湊和就行。除在了刷牙的問題上有點較真之外,也就是在抽菸方面嘴有點刁。他從不碰公用的菸斗,總是自己買來麻紙裁成長方形的小紙片,把菸絲捲起來抽。這大概是榮兵在這個時代最奢侈的消費了。
在兜裡摸索了半天,發現捲菸紙一張都沒了。榮兵就起身去飯館外面不遠的小商店去買。歐洲的紙最好,但用不起啊,太貴了!美洲這邊出產的紙,墨西哥城的紙太粗太脆。最好是北美費城製造的那種包火藥用的麻紙。雖然稍微厚了點,不過用來捲菸是相當湊和的。
進了小商店就看到裡面站著三個人。不是士兵,卻穿著統一的制服。三人都是頭戴“荷蘭風”的“達達尼昂”飾羽帽,上身是黑紅相間的軍服式上衣,下身是紅藍白三色豎條紋馬褲扎著綁腿。看樣子像是民團自衛隊之類的。
領頭的那人從老闆手裡接過一把錢幣,看也不看就遞給旁邊的手下,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好,這個月的賬清了。有事隨時招呼,祝威廉老闆生意興隆,再見。”
他轉身朝門口走時和榮兵打了個照面,店鋪裡採光不好,半明半暗的,彼此看不清面孔。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都稍微頓了一下,似乎在哪兒見過對方的感覺。然後就分開了。
回到“法茨愛拉”的飯館,見桌上只上來了一盆柿子雞蛋湯。榮兵也沒急著吃,先把買來的一沓紙拿出幾張,放在桌上用刀子裁成捲菸用的小紙片。正低頭忙活著,忽聽櫃檯那邊又傳來了之前的那個聲音……“湯瑪斯老闆您好,這個月的治安費。”
湯瑪斯老闆滿臉堆笑地從櫃檯裡遞過去幾枚銀幣,又點頭哈腰地說了幾句話,那個人還是那句“好,這個月的賬清了。有事隨時招呼,祝湯瑪斯老闆生意興隆,再見。”然後就帶著兩個手下不緊不慢地轉身走出了“法茨愛拉”客棧。
螺絲一邊用勺子大口喝湯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那人的側臉我咋瞅著有點面熟呢?”
梅里爾嚼著玉米餅子也說:“是,看不到正臉,但我也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他。”
榮兵也拿起一塊煎玉米餅子,邊吃邊朝坐在櫃檯裡搖頭嘆息的湯瑪斯老闆走過去。
“老闆,他們誰呀?怎麼到哪家店都拿錢呢?稅務官?”
“唉……我們早交過稅啦。這是一年前新來的治安官定的缺德規矩!像我這客棧,每月得交1克朗兩先令呢!說是治安費。哈……治安費還要另繳?那我們還交稅幹啥呢?”
“是啊,稅收裡不就包括治安費了嗎?他們這咋像黑道收保護費的呢?不給不行?”
老闆苦笑著搖搖頭:“不敢哪,小夥子。人家是有總督授權的。一年前剛開始收治安費的時候,也有好多開店的不願意交,結果,隔三岔五就有兩夥喝醉的人在你店裡大打出手!誰也沒打著對方,但你店裡凡是能砸碎的東西一樣都不帶剩地。然後治安官就親自帶人來了,坐在店裡也不問案情,卻招手把你孩子叫過去,拉著孩子的小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末了扔下一句‘嘖嘖!多好的孩子,丟了怪可惜的……’然後揚長而去。”
榮兵瞪著眼睛都忘了嚼玉米餅子了:“我去……這是治安官還是臭流氓啊?”
“要是還有堅決不交治安費的,那你就等著吧……不是昨天剛換上的玻璃櫥窗半夜又被砸得稀碎,就是早上一推門,發現昨天好不容易才刷乾淨的門板上又被塗滿了臭大糞……絕對能讓你這店臭得一整天都沒人敢靠近!”
“艾瑪……這幫人玩得可真埋汰啊!”
榮兵憑前世模糊的歷史知識隱約記得,英國的警察制度好像是一百多年以後才有的。在那之前的這六七百年裡都沒有警察,而是施行由治安法官領導治安官負責地方治安的模式。但無論是治安法官,還是他手下的治安官,都不是“公務員”,算是“臨時工”吧。就是由地方鄉紳社群代表啥地兼職。由這種半官方半民間性質的治安官來組織民團管理社會治安,這裡面可操作的黑色空間……嘿嘿你懂噠。
榮兵搖著頭走回座位,聽著辣麼噁心的臭大糞塗門板的事兒也沒耽誤他大口吃著煎玉米餅子。從前的榮兵這方面可是有點心理小潔癖的,媽媽做的菜裡不小心掉進一根頭髮,這頓飯他肯定就不吃了。但在這麼個骯髒的時代裡摸爬滾打了近四年,啥矯情毛病也早扳過來了。人哪,沒誰不是環境造就的。
聽到剛才那番對話的德克幫眾人也都紛紛搖頭。這年頭,只要你是走正道,那真是咋活咋壓抑啊!吃過了東西大夥就紛紛起身出門,朝目標海灘走去。
晚上十點,“法茨愛拉”客棧二樓的房間裡,靠窗的桌上那盞半明半暗的風燈映照著八張呆若木雞的臉……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的?
德克幫晚上七點多鐘朝海灘走去時,在路上就覺著不對。沿街對面而來的,身後同向而行的,或是從哪個店鋪裡出來的,都是三三兩兩的龍蝦背軍士和憲兵!
老德克都傻眼了!他好多年前確實沒少在牙買加島上混跡,但那時候不這樣啊?誰能想到大地震後,之前英國人建的幾座要塞幾乎全毀了,就剩下眼前唯一這座查爾斯要塞了。它不但處在皇家港和金斯敦港口最重要的戰略防禦位置上,而且金斯敦監獄也搬到了這座要塞裡。所以現在這裡到處都是軍士、憲兵、獄卒……走在這個擁擠狹窄的馬蹄型小半島上,簡直就像在逛一個大兵營!
八個心懷鬼胎的人走到半島西北的那片海灘時,果然看到這裡也不時有軍人在大聲談笑著來回走動。媽的!就這麼個巴掌大的小半島上駐紮著好幾百英格蘭軍人,哪還有個清靜的地方了?
大家圍坐在海灘上緊急商議了一下,最後決定:不管了!先假裝游泳,潛水下去看看再說。
“喂!你們幾個!不識字嗎?”
正在脫衣服的幾人愣住了,抬頭看著那兩個朝他們走來的憲兵,其中一個還用手裡的棍子指著不遠處一塊立在沙灘上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