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大師和他師兄的法術看來的確是灰常灰常耗損功力的。在前後長達九天的施法日子裡,滿懷感激和歉疚的烏戈威男爵經常看到兩位大師神思倦怠哈欠連天的樣子。從第四天開始,他們每天給小修士開出的所需物品清單中,就多了牛蒡、北美蒜苗、南美卡圖巴樹皮、特納草之類的壯陽之物。

不過,令人歡欣鼓舞的是,“冉妮丹•烏戈威”夫人和“貝內格拉娜”小姐的狀態卻很顯著地一日好似一日。面板嫩得簡直像要滴出水兒來,母女倆常常是眉梢眼角都盪漾著春天般的意蘊……

這一點讓管家九歲的兒子小吉斯特別詫異,因為他最知道男爵夫人和小姐被施法時是多麼痛苦!有一次他夜裡出去撒尿時,想要循聲逮住一隻叫聲很嘹亮的蟋蟀,不知不覺就忘了禁令,悄悄走到了主樓後牆根兒那裡。小吉斯忽然聽到從上面二樓的房間裡傳出女人可怕的吟叫聲!

小吉斯嚇得哭著飛跑回家,驚恐萬狀地把剛才聽到的可怕聲音告訴了爸媽。但爸媽聽了之後立刻捂住小吉斯的嘴顯得非常驚慌!他們聲色俱厲地警告孩子不許跟任何人提起這事兒,否則就會被吊起來打!可憐的小吉斯,在一個倒黴夜晚被嚇哭了兩回。

“呂莫奧茲•烏戈威”不知在內心會不會對驅魔和施法的過程感到好奇,但占星大師在作法前就警告在先——不得試圖打聽與施法相關的一切細節,否則法術將當場失效,災秧瞬息必至!所以他從不敢向夫人和女兒探問。而夫人和女兒也都各自謹守著對兩位大師立下的重誓,對施法的過程也是絕口不提。

身為丈夫和父親,“呂莫奧茲•烏戈威”先生不可能不對那可想而知的施法過程感到揪心揪頭髮!

一想到自己的夫人“冉妮丹•烏戈威”夫人劈開雙腿對著上師的目光……噢天哪!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貝內格拉娜”小姐敞開襟裳迎接大師的觸碰……啊主哇!

可占星師在例行召見他時,每天都會用一條如春風化雨般的名言警句,神奇地撫平男爵先生那千般滋味萬種思緒的起伏心潮。

在驅魔療程的第二天,占星師對男爵溫言引用了聖經上的一句話——“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

而在第三天,占星師又引用了聖經裡的另一句話——“那含淚播種的,必含笑獲享收成……”

這些優美而富含哲理的語句是多麼溫良的心靈撫慰劑啊?所以“呂莫奧茲•烏戈威” 男爵此刻已然徹底放棄了對於夫人和女兒接受治療驅魔時那些令人不安的想像。而是把全部的關注都聚集在那個裝滿了屬於他的金磚金條、古董珍玩、珠寶首飾、以及一大堆各色金幣的大箱子上了。

但那些錢已經被占星大師送到“稅吏馬太”他家去洗罪袪孽消業了。男爵心中雖是各種的沒著沒落,卻絕不敢在大師和上師面前顯露分毫。他只好貼身藏好著那張蓋有天主印章和馬太簽名的存單,日夜懸心地等待天主幫他洗錢之後取回的那天。

好在那個大箱子一直就放在主樓客廳的地當央,男爵每天去主樓拜望兩位大師的時候,都會趁等候接見的空當迅速打量一番。箱子上厚重的大銅鎖紋絲未動,而鑰匙也被男爵一直和存單貼身放在一塊,他親手貼上去的兩張交叉狀封條一直是完好無損的。很顯然,箱子從未被開啟過。

這些天來,男爵的心情是越來越好了。那個裝著他所有心肝寶貝的大箱子就一直放在那裡,這令他十分安心。今天上午他實在憋不住了,一把將剛吃過早餐的男爵夫人拉起來,不顧她的抗議直接拽進臥室……呂莫奧茲•烏戈威興奮地看到,他太太內三顆像蒼蠅似的黑痣真的不翼而飛啦!

一場因自己做過太多的惡事而行將到來的毀滅性災難,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弭了;自己那些沾著血汙和罪孽的錢也就要洗白了;太太愈發迷人了;女兒似乎更漂亮也更快樂了……躺在厚厚軟軟的波斯紋樣絲絨大床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直哼哼的男爵美滋滋地想:“身為一隻貴族的幸福生活是多麼美好啊……”

這種幸福的感覺是在次日中斷的。

第二天上午到了十點鐘左右,占星師手下的那個小修士托馬斯還是沒送那個“聖西門”的陶罐過來。按照佔星師的吩咐,小修士應該在每天上午九點和下午四點各來一次,用密封的陶罐帶來大師們作法所需的法器和每天的食水。於是從這時起,一切就開始不正常了。

占星師在主樓客廳接見烏戈威男爵的時候,很淡然地吩咐他派個人去自己租住的小樓看看,到底是小修士病了,還是因為買東西耽擱了。可男爵發現上師的眼中卻現出了明顯的焦慮之色。男爵不敢怠慢,馬上吩咐管家打發一男僕騎馬跑去羅索鎮裡檢視。

時近中午十二點,那個男僕才快馬加鞭趕了回來。據他所述,那棟小樓周圍的鄰居們都說,從今天早上起就沒人見過小修士出來。而且他也沒在屋裡,因為門是從外面上鎖的。男僕又跑到市場打聽,也沒人見到小修士今天過來。辦事周全的男僕又不辭辛苦地跑了勞力市、菜市場、三家酒館、六家商店、甚至還跑了兩家妓院……沒有,所有的地方今天都沒人見過小修士。要知道,羅索只是個小城而已,這麼細緻的搜尋,就算是找一隻走丟的貓也該打聽到訊息了。

男僕在客廳裡回稟的時候,烏戈威暗自觀察,發現占星師依舊面無表情,一副無所謂的淡然。但那位上師則不然,他的焦慮不安已經掩飾不住了。占星師顯然也發現了師兄的異樣,他打著哈哈說:“師兄,看來您的修為這次真的損失慘重啊!瞧,這才不過一上午沒吃飯,您就已經餓得臉色都變啦。哈哈哈……”上師頓有所悟,也尷尬地嘿嘿乾笑了幾聲作罷。

烏戈威在回到自己暫住的西邊小樓的路上,想不通地搖搖頭。真是的,明明是占星師的下人不見了,人家占星師還沒當回事,怎麼上師倒這麼緊張呢?不過話說……那個臉色白白的,一對兒人畜無害笑眯眯的三角眼,說話總是低聲細氣的小修士托馬斯,怎麼就會忽然不見了呢?

到了晚上,正無聊地獨自躺在大床上看書的呂莫奧茲•烏戈威,忽然看到夫人冉妮丹•烏戈威怏怏不樂地推門走了進來。烏戈威很詫異,夫人明明剛去主樓那邊接受每晚例行的驅邪治療啊,每次都要第二天早上才回來,怎麼今天這麼快回來了?

男爵夫人不耐煩的回答丈夫,上師和占星師都餓了一天,施法期間又不能吃凡俗人的飲食,所以體能不佳,今晚的驅邪儀式草草就結束了。

呂莫奧茲心中暗笑:“原來修行千年的通靈上師也怕捱餓呀?嘎嘎……”

驅邪儀式草草結束,男爵卻來了興致。而冉妮丹居然又是百般推託不肯就範,這可真不像她。烏戈威發現,自打接受上師施法治療以來,冉妮丹在這方面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興趣全無。難道伴隨那三顆“災星痣”一起去除的還有肉體的慾望?難道冉妮丹是受了那位苦修士上師的“傳染” ?難道那位上師是“斯多噶”派禁慾主義者?

話說閨房內一番“你推我就你躲我湊”的香豔爭執正在進行之際,猛然間……“啪!”

外面靜夜裡一聲槍響的驚嚇,給呂莫奧茲•烏戈威先生帶來了終生未愈的創痛——從那之後,男爵就永遠告別了他熱愛的騎手生涯。

馬燈的光暈把男爵照成了慘白猙獰的殭屍臉,他只穿著件猩紅色的絲綢睡衣站在主樓客廳中央。還好還好!那個“洗罪銀箱”還紋絲未動地靜靜擺放在那裡。烏戈威哆嗦著雙膝跪在它面前,無比欣喜地看到,箱子上兩條交叉的封條依然完好無損。

男爵顫抖的手費了好大勁兒才從內褲裡掏出一張存單和一把銅鑰匙,手像在顛簸的馬車裡一樣,上下左右亂晃了好半天,才終於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用力一扭……“咔噠”,鎖開啟了。被命令不許靠近的管家警衛和僕人們,看到呂莫奧茲•烏戈威用短粗胖的小白手掀開了箱蓋……

然後,只見烏戈威先生跪在箱子前的身體猛然一僵!整個人如雕塑般靜止了三五秒,然後從他那渾濁的胸腔裡發出“嘎兒”地一聲!男爵先生他……又抽了!

在他忽然失去了全身骨骼般軟倒在地上約三分之一秒後,包著銅角的雕花木箱蓋也“硿”地一聲重重地落了下來!

曼多班旅館的蕉葉捲包蒸牛肉飯真的太好吃了!老闆丹尼爾的肉湯配料是不傳之秘,所以蒸出的牛肉飯軟糯濃香顏色油亮,又兼帶著蕉葉淡爽的清芬。一年之前,德克幫的孩子們在這裡吃過兩次後就一直忘不了,所以此時二樓房間的桌上已經有不少散亂放著的蕉葉了。丹尼爾老闆繪聲繪色地講述了這則《綠帽子烏龜破財打臉記》,大夥興致勃勃地邊吃邊聽,真是開胃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