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飛幫(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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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擺在老熱雷米大叔左腰邊那條被砍下來的右小腿……
還有那些在血跡上空盤旋飛舞的軍艦鳥……
可擔心有啥用?在這個團體中,他沒資格決定大夥該做什麼不做什麼。他現在也不敢離開這個團體,真離開了,在這個亂世裡他都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再活三天!唉……人微言輕,身似飄萍,奈何?
7月25號下午,眾人徒步穿過了大半個喧囂危險又混亂骯髒的金斯敦,在霏霏細雨中,在碼頭邊小閣樓裡傳出的黯啞憂傷的小提琴曲中,愛德華•英格蘭送德克幫登上了停泊在港口的“新發現號”雙桅船。
“新發現號”船主是愛德華•英格蘭的一個老熟人。所有的船資費用也都是愛德華付的。要是沒有他幫忙,想在此時的金斯頓找一條去巴哈馬方向的船並且付夠船資,德克幫是一點轍也木有。
揮別了嘴巴髒心腸熱的愛德華,“新發現號”雙桅帆船升帆緩緩駛離了皇家港舊碼頭。榮兵站在甲板上忽然朝眾人招了招手,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從兜裡掏出了一把金銀幣。大夥望著他都面露驚奇之色!榮兵抬頭環顧眾人:“大夥別看我,這是剛才在路上和愛德華走在後面的時候,他急赤白臉地非要塞給我的。我本來想拒絕來著,可又一想算了,就當是朝他暫借的吧。”
他邊說邊數了起來……有好幾國的錢幣,一共十三枚——四枚金幣九枚銀幣,摺合6英鎊多不到7鎊吧。其實總數應該是十四枚,榮兵留了個小心眼兒,偷偷藏起了一塊一克朗的銀幣。加上他來到這片時空賺到的那塊安妮女王一克朗,榮兵現在就貼身藏著兩克朗了。人在亂世,身上多少得有點保命錢吧?
榮兵指著一枚金路易上戴著桂冠的少年路易十四頭像好奇地問:“梅里爾,你們法國太陽王小時候真長這樣兒?”
榮兵的話把大夥都逗樂了。梅里爾也笑:“羅賓,這你可難住我了。恐怕連我的祖父也沒福分親眼見過太陽王吧?我的家庭是從我父親這一輩才當上的‘穿袍貴族’。”
貝格憨憨地問道:“貴族不就是貴族嗎?啥是‘穿袍貴族’啊?”
看來不只是榮兵,連這時代的人對這些也不大明白。螺絲也問:“梅里爾,你們法國的‘穿袍貴族’,和我們英國的‘及身貴族’是一碼事兒吧?”
老德克搖搖頭:“不太一樣。共同點是,這兩種貴族頭銜都是用錢買的。不同點是,‘穿袍貴族’可以父傳子,‘及身貴族’的頭銜不能傳給後代。”
切裡驚奇地拉著梅里爾的手上下打量:“萬人迷,真想不到啊,原來我竟然和一位貴族老爺做了這麼久的兄弟?”
“是啊是啊,沒想到咱這輩子還吃過貴族老爺給盛的飯呢,呵呵……”
“盛飯算啥?俺還跟貴族老爺睡過一被窩呢,嘎嘎嘎!”
大夥正拿小梅子的貴族身份笑鬧著,榮兵忽然趴在船舷上看著水裡驚奇地喊:“你們快來瞅瞅!我眼花啦?咋看見水裡好像有幢房子呢?你們看上面那個是不是煙囪?”
見他這大驚小怪的架式,好幾個人都笑了起來。螺絲得意地怪笑道:“嘎嘎,你不啥都知道嗎羅賓?皇家港大地震這麼有名的事你都不知道?”
總算逮著羅賓不懂的事情了,眾人馬上興奮地開啟了群嘲模式。榮兵回懟:“切!這世界上的地震多了去了,我憑啥就得知道這裡地震過?”
可接下來聽了老德克和大夥的講述榮兵才知道,這裡在二十多年前發生的那場大地震,的確是人類災難史上很有名的一次。
之所以這麼有名,就因為大家都認定那是一次“天譴”,是上帝對於人類的邪惡在震怒中的一次發洩!
榮兵非但不相信,更是從不認同所謂“天譴”之說。那都是扯雞脖犢子!對人類的災難持這種觀點的人你怎麼不想想?那些在災難中死去的嬰孩們有何罪錯?如果那些純淨的嬰孩都該遭“天譴”,那從你家祖宗十八代再到你孩子的孩子是不是都該遭受更狠更辣的“天譴”??
人一旦有了這種觀念,豈不就與那個叫“傻浪•私通”的爛婊子一般腐臭下賤了麼?
不過榮兵也聽明白了,大家之所以用“天譴”來記憶那場大地震,也是因為那時的皇家港實在太能“作”了!
要不是聽了當年在這裡混跡的老德克的講述,榮兵還真想像不出,就在二十二年前,他腳下的這片水底居然是遠比倫敦和巴黎更繁華的城市!
那時的皇家港,到處是鱗次櫛比的擁擠樓房和摩肩接踵的人群。這裡總有堆積成山的貨物和金銀。那些搶劫得手回到這裡逍遙的海盜們,有時甚至一船船的金子和貨物都沒法卸船,因為輪不到停靠的泊位。成片的海盜船就那麼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港外的錨地等待進港……”
那段歲月的皇家港是海盜們的天堂!它是當時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繁華奢侈最甚、物價全球第一高的城市。全世界膽子最大的財迷們都像聞到了臭味的蒼蠅一樣撲向這裡。英國人、法國人、荷蘭人、德國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印地安人、非洲人、甚至來自迢遙萬里之外的東方人……那時的這裡可真是個萬國之城啊!他們開酒館、飯館、旅店、妓院、貨棧、商店、黑市……千方百計賺取那些揮金如土的海盜們搶來的中國絲綢、印尼香料、非洲象牙、歐洲的工業品……全世界最好的東西在這裡就沒你見不到的。當然,更多的還是海盜們搶來的金磚、銀錠、鑽石、珍珠、各種五顏六色的珠寶古董和玉器。
搶劫歸來的海盜們喝得爛醉地走在街道上,會像英雄般接受著街兩旁人們的鼓掌和歡呼。海盜們每到此時,就會得意囂張地朝街道兩邊和樓上的人們大把大把地拋撒著金銀幣……
它是人類史上最邪惡最墮落的城市。有條理的日子在TA們眼裡成了庸俗,守規矩的習慣在TA們眼裡成了懦弱。過度地崇尚和強調所謂個人自由,極端地縱容慫恿著各種歪的邪的思想髒水在泛濫。於是守信、守禮、守法、守良知、守秩序,在他們眼裡都成了毫無個性毫無魅力的傻子。而作惡、作秀、做作、各種作死,在他們眼裡反倒成了夠麻辣夠刺激夠來勁夠嗨皮的生命追求!
當時的皇家港是世界上雞女和殺人犯最多的城市,街上每天都充斥著大量的偷盜、欺詐、搶劫、毆鬥、強抱、兇殺……那是個根本無法形容的年代!TA們無可避免地整體墮落了,TA們正在無知的嘻笑中數著秒朝上帝翻臉的那一刻狂奔而去!
可世界執行的天道和法則從來如此——小到一個人,一個團體,大到一座城市,甚至更大到一個國家,當TA毫無節制地往死裡嘚瑟往死裡作的時候,無論上帝或是老天爺,某天終會不耐煩再看TA那張因狂妄而扭曲的醜臉了,於是果斷地“叭唧”一腳……整個世界清靜了!
1692年6月那場“上帝之怒”,直接把三分之二以上的皇家港就這麼埋進了榮兵腳下二三十呎深的水底,把它永遠變成了“作死者的標本”。如果是在晴好的天氣裡,透過清澈的海水甚至還可以看到水下一些當年的建築,還有那被定格在1692年的時光。
不知為什麼,老德克對那個時代皇家港的描述,讓榮兵無比自然地就能聯想到三百年後那群囂張無度霸凌全球的人……瞧?多麼神似?那麼結局呢?嘿嘿,你說呢?
淺薄而又毫無城府的老道忍不住劇透一下吧,傻瓜總督後來偷偷告訴過榮兵,結局——毫無二致!
因為這是天道迴圈,因為這是歷史規律,誰也逃不脫的歷史鐵律!
綿密的牛毛細雨中,船在緩緩移動。當1714年的榮兵趴在船舷邊往下看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後世那個帝國在三百年前老皇家港水中映出的倒影。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被那場發生在二十二年前的大地震深埋進這片水下的,居然還會有一件與他的一生兩世都命運攸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