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下來榮兵就再也笑不出了。他走得比別人更痛苦!肚子果然壞了。從小到大都沒吃過髒東西的他哪能跟那六位比呢?人家個個都擁有貝爺款的鋼腸鐵胃。

不過“伍安斯•沃勒”那可惡的老東西說的話也挺有道理的——“人啊,真有種叫做潛能的東西就藏在你生命的倉庫裡。不用絕境的火花把它點燃,你永遠都不知它爆發時的力量有多強大!”

儘管咬牙皺眉,儘管腹痛如絞,儘管偷偷哼哼唧唧……可榮兵居然一直沒掉隊!他隨著大夥一會兒排個一字一會兒排個人字,一會兒排個王字一會兒排個八字……翻越一座又一座高山,穿行一片又一片林莽,涉過一條又一條溪澗……就這麼顫抖地跟著大夥走。這一走就是三天兩夜。

終於明白為啥大雁要排隊飛,角馬要成群跑,鮭魚要組團遊了。要是單獨的個體,這漫長的苦旅多半會讓人意志癱瘓進而喪失動力。而在一個集體裡,當所有人不停下的時候,就會身不由已地被帶動著,讓你忽略了個體的痛苦和體能的極限,在一種“別人都能我當然也能”的集體意識催眠下,往往就能做到超出自身能力極限的事來。

此刻榮兵躺在山坡間一片厚厚的大葉草叢裡沉沉地睡著。其實昨天半夜爬到這片背風山坡的時候,就隱約聽到山那邊似乎有海潮的聲音了。可實在是又累又困連眼皮都抬不動了,所以剛聽到老德克說了聲“找地方休息!”,榮兵立馬就地躺下瞬間就睡著了。

天快亮的時候,他是被人搖醒的。迷迷糊糊地就被胖貝格拽著,踉踉蹌蹌跑進幾十米外高地上的一片馬尾棕林。這時候他才看到天在下著小雨,自己全身都溼透了。

七人先後都進了棕櫚葉最茂密的這塊地方躲雨。榮兵的感官在涼涼的雨水浸潤下緩緩復甦,耳朵裡是真切的海潮聲,透過棕櫚葉間的縫隙,果然看到了大海……

“吃完東西馬上開工。木筏用下邊那片蛇桑林的木頭做。太粗的啃不動,挑8吋左右的就中。捆木筏的繩子用西邊那片加勒比松樹根上的藤蘿,那玩意兒挺結實,但也要幾束疊在一起用力絞緊了再紮好。船槳就用那幾株側柏來做吧,那種木頭做槳片結實可靠,就是太硬了,不知道羅賓這Mad Dog能不能對付得了它……”

老德克不知是個天賦造就的指揮者,還是個歷練而成的領導者。就在榮兵還沒從迷迷糊糊中完全清醒過來時,人家已經把方案妥妥地制定好了。

謝絕了貝格遞來的一小塊黑麵包,榮兵實在是不敢招惹這些東西了!他琢磨著,幹活兒的空當可以在附近轉轉,看能不能找點東西吃。

因為就一把瘋狗刀,所有砍伐樹木的活兒只能由一個人幹,其他人就去西邊的加勒比松林那裡找適合做繩子的藤蘿。阿爾比砍了一會兒側柏就說累了,走過來要求換人。他手裡握著Mad Dog邊走邊看,那鼓脹的大眼珠子好像黏在了刀上一樣,嘴裡還不知在嘟囔著什麼。走到近前,他忽然抬頭咧嘴衝榮兵笑了……

“羅賓,你這小刀送我吧,咋樣?我給你……嗯……我給你友誼。”阿爾比嘴咧得連血紅的牙床子都露了出來。他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蛙一樣……真的,反正蟾蜍和鱷魚肯定都會這麼想。但如果看在人類的眼裡……那就太特麼的噁心了!

榮兵“哼”了一聲,警惕地剛想伸手去拿Mad Dog,老德克已經一把搶了過去,他盯了阿爾比好一會兒……

“黑鬼!你咋恁不要臉呢?你給他友誼?像給‘泰布斯•格印’的那種嗎?”

“總督,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兒。我意思是又不白要他的……”

“閉嘴吧!按船上的規矩,除非人死了,否則他的東西就永遠是他的!別人想都別想!”

“噢……?”阿爾比鼓脹的大眼珠子飛速地轉了轉……

“甭理他羅賓!走,幫我去找找疤櫛儘量少點的樹幹。”老德克對榮兵招下手,拎著Mad Dog朝側柏林走去。榮兵厭惡地瞥了阿爾比一眼,跟在老德克後面走了。

在側柏林裡仔細挑選了幾棵夠粗夠直疤櫛也少的樹幹,榮兵看到老德克累得在擦汗,就走過去幫忙換手。這種木頭確實夠硬的!砍了幾下,榮兵把刀鋒立起來眯眼看了看……心裡一疼!果然,刀鋒起白線了。他在心裡唸叨:“對不起了好兄弟。這可是要救幾條人命的事兒,你這也是功德無量啊……”

老德克走過來拍了拍榮兵肩膀:“羅賓,對那混帳當心著點兒!有種‘類人動物’的信條是——我要活得好,你們就別想好。我要活不好,你們死了最好!這黑鬼就是。”

榮兵點點頭,邊砍木頭邊問坐在旁邊用衣服扇風的老德克:“對了船長,當時我在木屋裡看著大夥,沒聽見你審問那個泰布斯和艾斯比,他倆到底咋了?”

聽到這話,老德克陰沉著臉死盯了那邊的阿爾比一眼恨恨地說:“還不是那頭黑蠢驢乾的好事兒?他把要出逃的事兒偷偷告訴了泰布斯,泰布斯•格印又告訴了吉歐士格•艾斯比。只差一點點咱們就一齊完蛋了!我跑到前面的時候,那個艾斯比正鬼鬼祟祟地往大門那邊走呢!”

“可據我看,阿爾比•厄格汶先生似乎沒那好心腸吧?他為啥冒這麼大風險也要把這麼秘密的事兒告訴泰布斯呢?”

“哼!他好心?他那點蠢心思跟一隻沒發育好的猩猩有啥區別?無非是想跑出來之後身邊能有個同夥唄。泰布斯是個無賴,剛進去的時候被厄格汶欺負過幾次,就拼命舔厄格汶,把他弄得挺舒服。”

“那泰布斯和那個艾斯比又是啥關係?”

“我們在屋後把他倆捆上之後,分別問出來了。泰布斯在海奧莊園那些天,不知咋就和那個艾斯比混得不賴。他聽了阿爾比的話之後,猶豫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冒險。因為他只聽阿爾比說要逃跑,並不知道男爵殘殺奴隸的事兒。所以就去和艾斯比商量。結果那個艾斯比是個愛告密的賤種!聽了之後馬上慫恿泰布斯一起告發我們,泰布斯有點害怕,正在猶豫,那個艾斯比就決定自己去告密。剛好被我堵上了。”

“噢,原來是這樣啊。”榮兵點點頭。但他沒後悔之前為了那兩條賤命和大夥發生爭執。那倆貨確實很賤,可罪不至死吧?至少泰布斯罪不至死,雖說自己也捱過他的打。

老德克用力吐了口痰恨恨地說:“羅賓,當時要不是你攔著,真該直接弄死那倆賤種!太便宜他們了!”

榮兵搖搖頭:“我們中國人常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

老德克抬起頭盯著榮兵說:“我不懂你們中國人的想法。要依著我,就絕不會饒了那兩個告密者!羅賓,你要懂得,在這樣的世道里,你那個‘上天有好生之德’會要了你的命!因為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壞種!根本沒救!”

老德克又朝那邊揚揚下頜說:“瞧,那位就是。他一身力氣卻好吃懶做。剛砍一小會兒木頭他就嚷嚷累,到了那邊還接著偷懶。”

“那你為啥還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