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前門對面的窗戶邊上,裴景的身影在窗簾的遮擋下仿若無人。

裴景像一個偷窺者一樣,錯過了最佳出現時間,於是只好繼續靠在窗邊,他看著宋寧坐下後僵硬著抬起一條腿,慢慢退下校服褲子,褲腿輕輕挽上去後,白皙又纖細的小腿露了出來,只是這條白皙的腿上卻佈滿著傷痕,膝蓋處的傷口處正冒著鮮血,宋寧從兜裡取出紗布,輕輕擦乾了血跡,又仔細地纏了幾圈繃帶,才放下了褲腳。

宋寧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不想,兀自發了會呆就趴桌子上睡著了。

風的遊絲從窗前吹了進來,同時吹進來的還有梧桐樹上的蟬聲和午後灼熱的氣流,悶熱的教室裡,風扇在“吱呀吱呀”地轉著,陽光下的女孩睡顏再沒有平日裡的陰鬱,女孩的面板有點不健康的發白,眉頭緊皺,看起來睡覺似乎也並不放鬆。

裴景看著宋寧,他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她,如果不是在醫院碰到一個護士認識這個女孩,他根本沒辦法知道她在哪裡住在何方,雖然她不要賠償金,可是媽媽卻良心不安,一定要賠償。報道那天他看到了那一沓零碎的學費,又聯想到在醫院聽了一耳朵的八卦,這女生連學費都要交不起居然也不要他們的賠償金。

裴景長這麼大從來不知缺錢是什麼滋味,家境優渥的他隨隨便便的零花錢都夠普通人買一輛車的。他無法與她感同身受,但是卻佩服她的氣節與尊嚴。

想到這,裴景搖了搖頭,賠償金她既然已經收下,從此兩人就是互不相干的同學罷了。

只是不知何故,剛才的那抹鮮血像是根尖刺一樣紮在他心裡。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班裡的同學早已放棄了拘謹釋放了本性,課間休息時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地鬧做一團。

宋寧合上了數學課本,她早已將高一的課程學完了,現在也不得不重新再學一遍。

宋寧從小就天賦異稟,學東西又快又精,這也是宋明珠嫉妒厭惡她的主要原因,小學的時候任何一次考試只要宋寧考的比宋明珠好,她就再沒安生過。

宋明珠對她的嫉妒和厭惡明明白白的,就是學的再好又怎樣,你還是我們家的一條狗而已。

宋寧從此沉寂,難聽的話說再多她也不再回應,宋明珠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憋屈又不爽到極致。

暑假裡她利用在酒店打工的時間把在廢品站回收的高一課本都學完了。

除了小姨李素,誰都不知道。

“阿寧,你知道這道題怎麼做嗎?”肖安安愁眉苦臉地將題目遞來。

宋寧瞅了瞅,是一道最基本的三角函式,心裡馬上有了答案卻不敢說出來。

這麼多年了,要長教訓。

“抱歉,我也不會。”

“啊,你怎麼可能不會啊,你可是中考榜眼啊。”

宋寧低頭不語,心裡卻冷笑不止,為了這個名頭她可是吃盡了苦頭,父母的,宋明珠的,只是她若不爭氣些,又會有誰能幫她?

今天輪到宋寧這組值日,放學後教室空了下來,她利落地幹完了小組長分配的任務就背書包下樓了,手裡拿著藍白校服外套,出了教學樓才發現下大雨了。

天空陰沉沉的,雨點密密麻麻地砸下來,濺起數道水花,水汽氤氳中,宋寧心裡壓抑地像是喘不過氣一樣,大口大口呼吸著這救命的氧氣。

宋寧暗自嘆氣,還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淋場雨而已,又死不了人,她低頭瞅瞅腳下的舊帆布鞋,罷了,反正也要壞了,壞之前淌個水戲水玩樂,也算是壽終正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