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化險為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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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郡府的第二日,便由張郡守領著在庫房中點查郡志中所包含的郡賬。
由於郡志中記錄的賬目錯綜複雜,不僅僅有他們所需稽核的鹽課方面的賬目,而且還包含著整個鹽郡每月方方面面的各類情況——小到油鹽醬醋的價格,大如所有店鋪的課稅和收入流向等,所以必須先從郡賬中理出鹽課方面的賬目方才能做核查。
周韞雖然來之前臨時抱了佛腳,但也終究未曾真的見過郡志。光是郡志每月記錄的文字,連像是兩個督司這種每月看慣了的人,都要花費些時間研讀,更別說他這個從未見過這些的毛頭小子了。
想要迅速地瀏覽確實十分困難,因此三人商議,由兩個督司先行將本月和上月的鹽課賬目從中分離出來,再交予周韞進行復檢。而周韞則需要先檢視往月已經整理好的賬目,以便能快速地熟悉。
因著這些賬目數量巨大,三人又熬了個通宵。
第二夜。郡府的庫房內依舊燭火通明。
前邊衙門的張郡守自己也是忙碌了一天,剛剛散衙又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庫房中,見這三人還在辛勞,便吩咐後廚做些飯菜送來。
周厘和李督司都道不必麻煩了,叫張郡守去與家人用膳。
孫郡守道怎可如此,反而叫三位來客餓著肚子,豈不是失了禮儀?又一邊說著自己已吩咐過了,於是四人就在庫房裡將就用了些,之後孫郡守也在旁陪同著三人檢視卷宗。後半夜,眾人念著孫郡守明日還要上衙,便教他回去了。
長夜寂靜,只能聽見毛筆在莎紙上書寫的沙沙聲和燭芯發出的噼噼啪啪的聲響,明晃晃的燭光閃了又閃。三人面前皆堆起了數摞竹簡,六隻眼睛也熬地通紅。
周厘和李督司還好,經年核查鹽課已習慣了。但是周韞畢竟初出茅廬,連續兩日不眠不休已有些吃不消了,再加上還需瞧這些錯綜複雜的數目,他的腦中早是一團亂麻了。
但是他記著桓王的囑咐,還是咬著牙強撐精神。經過兩日的翻看他已逐漸熟悉了些,但還需兩位督司理清了賬目才能看懂,因此他只能強迫自己在紙上推演著。
周厘這邊的情況卻十分棘手。
原來,他發現手頭上上月的鹽課賬目不知被什麼人胡亂塗改了,本月的稅鹽進石也與在海安道時核查過的運至郡府的數量對不上號。
雖然鹽場那邊的數目是虛的,但也是經過他們幾人反覆推敲過,教人瞧不出問題的。
此時,周厘已不想思考到底是誰要將大家一同置之死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穩著自己的心神,強裝鎮定,手上機械地整理著賬目。
他的心裡一刻不停地想著如何尋找機會,要在不被另外二人發現的情況下先將這錯漏的賬目修補好。
眼瞧著大家明顯都有些精神不支,於是周厘穩了穩自己的情緒道:“我們這般熬著也不是個事兒,不如我們輪流歇息一會兒?李督司你可先去內廂小睡,我權且理著賬目,待你醒了再換我們。”
李督司打心底裡認為自個兒僅是做個陪同的,本就不怎麼上心。連續兩日瞧這枯燥的賬目,他早已疲乏不堪了。奈何另外兩人都熬著,他也不好講些什麼。
聽周厘這麼提議,倒是正合他意。於是李督司便十分爽快地應承下來。
他合上了自己的竹簡放在桌上,便走去了庫房的後廂。
周厘繼續與周韞瞧著賬目,只聽見兩人的毛筆尖觸在紙上發出的沙沙聲。
周厘瞧著時機差不多,頓了頓,溫厚道:“這是你第一次出來還熬這麼些通宵罷?你母親跟妹妹知曉了定然心疼。”
周韞打了個哈欠,隨即也拉起了家常:“是啊,不過我們不教她們知道便是了。爹爹你不也是如此,每每在家中從不讓我們談公務,這次我同你來才曉得,竟然如此辛苦。”
周厘笑了笑,道:爹爹習慣了的。倒是你,瞧你這眼睛熬的通紅,累了罷?如果實在支撐不住你先在案上趴一會兒,等下過了五更我叫李督司來換你。”
周韞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熬得住。
許是燭火燒地久了,光線變得有些晦暗。不一會兒,他竟也覺得自己的上下眼皮打起了架。終究他還是個未曾這般熬過的孩子,濃濃的睏意襲來,周韞支撐不住,趴在書案上昏睡了過去。
周厘這邊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數著約莫過了一刻,才放下筆。
他輕輕叫了聲周韞的小名,見兒子沒有應答,可見是睡熟了,周厘這才放心地站起身,將自己的外衫披在他的身上。
機會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