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硃砂色院牆外伸出點點殷紅胭脂漬,絲絲嬈嬈的,煙雨朦朧中揉碎了一汪春水。

周窈棠止了車伕,兀自下了馬車,撐起竹骨水墨絲綢傘駐足在丹色之下仰望這支倔強的新條。凝脂皓腕抬起,輕撫嫩蕊。

“荼蘼花事,絲絲天棘出莓牆。”

周窈棠不由自主吟了一句,嘆了口氣,復而欲轉身之時,身後響起澄澈的男聲。

“江州府中人皆道周氏女不僅貌美,還文采斐然。我本不信,自小一同長大我如何從未發現?”

“如今瞧來竟是士別三日了,果然名不虛傳。有女如此,周大人好福氣;江州如此溼熱之地能生此尤物,周府貴氣。”

周窈棠身形頓了頓。識出身後聲音的主人,心也砰砰地開始跳了起來。

她未曾轉身,只按捺住了澎湃的心潮。先是撫了撫自己的髮髻上的玉簪,發現紋絲不亂才放下心來——這才是好樣子嘛。

而後依舊望向那株西府海棠,道:“殿下好一個一語雙關。棠兒不過一介鹽商之女,識得一文半字難登大雅之堂罷了。而這赤色西府海棠乃家母閒暇之筆,豈敢與王爺府內世間絕跡相提並論?”

淡淡說完,周窈棠旋即迴轉過身形,後退了一步鞠身行禮,“棠兒誑語,請殿下恕罪。”說完又微微揚了小半個頭,衝著對面那人調皮地眨眨眼,眼底露出絲絲狡黠之色。

眼前男子一身玄色長衫,故愈發顯得身形挺拔偉岸,奈何融了春水似的桃花眼卻映襯地面如冠玉的臉龐暈了絲絲柔和,束起的烏髮有些許慵懶歪斜著,仿若謫仙一般。

“本王恕你無罪。”赫連桓輕笑笑,瞧出了女子的玩笑之意,便就此順著她的話說道。

眼見周窈棠依舊鞠立不動,道是她動了孩子氣,立即上前扶起,道,“我的好棠兒,江州府內名門無數,就單你一個如此牙尖嘴利,我口說不得,反而得捧著哄著。你說,這算不算被你吃的死死的?”

復而又用手指輕點了一下眼前女子飽滿的額頭,望著女子靈動如蝶翼般上下翻飛的睫毛,無可奈何道,“令堂是京城溫婉有名的閨秀,怎就教不出你這潑皮半分知書達理?”

周窈棠噗嗤一聲笑了,抬起因憋笑而漲地紅彤彤的臉,“看你說的,誰還逼迫了你不成?明明是你先逗了我,這回我反過來逗你又不成了?我如此守禮,還不是要被你說成牙尖嘴利,索性下次乾脆就徹底一點,也好教你領教什麼是真正的頑皮。”

見眼前女子巧笑倩兮,眼波流轉,赫連桓旋即放下心來,正色道,“今日我與你父親有要事相商,也送你一道回府罷。”

語罷,赫連桓伸出手掌,令周窈棠好就著他的手登上車架。

周窈棠心底漾起絲絲蜜意,卻還是白了他一眼,甩手矜持道:“哪裡就這麼嬌貴了,前邊便是我家府門,不過是見著這株海棠開的甚美才想著早幾步下車賞玩一番罷了。再者,殿下可是外男,怎可如此?”

話音剛落便回身,倒是顯得赫連桓唐突了。

赫連桓啞然失笑:“這時什麼話?多少個朝代過去了,我怎不知大齊還有這勞什子的禮要守?定是你那女夫子近日教授了些古書罷。”

周窈棠還是一臉拒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