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媳婦費了很大功夫才扳開他的拳頭,裡面是她成親時送強子的荷包。

幾年的時光荷包早就脫了線,磨損的厲害,但強子卻一直戴在身上,等兩人的兒子出生的時候,強子又小心翼翼地取了孩子的一縷胎髮,放在了荷包裡,當成寶貝一樣。

強子媳婦的悲痛如排山倒海一般,她多麼想時光倒流,要是上天能給她重來的機會,她情願一家人清苦到啃樹皮為生,都不會跑來挖黑礦!

和她一樣感想的人何其多,恐怕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強烈的悔恨,但時光已逝,死去的人再怎麼樣都回不來了。

轟隆轟隆,那是鐵鏈拖在地面摩擦的聲音,只不過這聲音活人們聽不見,在場諸位中唯有小勺和蘇卓看得見那地底下冒出來的一列鬼差,鬼差們拖著鐵鏈,是地府派來人界收鬼魂的。

滿地的屍體中徐徐飄起幾十道慘白透明的鬼魂,他們的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傷痛,正滿眼悲涼地看著嚎哭不止的親人們。有的魂魄圍著親人打轉,張嘴說了好些告別的話,但跪坐在地哭泣的親人卻無一絲回應。

是啊,人鬼殊途,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難以跨越的鴻溝。

鬼差們不耐煩地開始催促魂魄們過來戴上鐵鏈排隊,但魂魄們還帶著生前的記憶,心中掛念頗深,並不想就這麼離去。

就在鬼差們耐心告罄想用鞭子抽打不聽話的魂魄時,小勺上前幾步阻止住了鬼差。

“哪來的丫頭片子竟敢阻撓鬼差爺爺辦事?”

“呵呵,我的輩份可大著呢,你給我當孫子還差不多。不過我可不要你這樣難看的孫子。”小勺笑著打趣了一句,隨即喊蘇卓掏出了熾隱的龍令牌。

現如今熾隱已從太子爺升任成了地府的新閻王,他的令牌如他本龍親臨,小鬼差們認得令牌當即跪倒在地,換上了一副諂媚的嘴臉:“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大人千萬不要怪罪!”

能擁有熾隱大人令牌的,除了鬼君大人還能有誰?鬼民間一直流傳著鬼君大人不在鬼界的傳言,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鬼君大人這是來了人界啊。

小勺召回骷髏頭們,命它們在四周守著,而她就掏出幾把香,一一點燃,插在這片礦洞的東南西北四個角落,掐訣設結界,隨著煙霧嫋嫋升起,哭哭啼啼的人們驚訝地發現他們身前竟站著死去的親人!

村民們大喜過望,想要上前擁抱住親人,但他們卻從親人的身體中穿了過去,啊,活人們這才意識到眼前站著的不是人而是死去之人的魂魄。

“好了,你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告別,等香燃盡,魂魄必須跟隨鬼差回地府去,抓緊時間吧。”小勺的話叫所有人一愣,周雅和安凌等人在一旁觀看著面前的奇景,對小勺和蘇卓的本事再一次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炷香!只有一炷香!千言萬語都能挑最重要的說。強子媳婦的眼已經哭得和核桃一般,她攥著手中的荷包,伸出手想再輕撫一下男人的臉龐,但魂魄沒有實體,看得見摸不著,註定只能是一場奢望。

強子心疼媳婦,想給媳婦擦眼淚,但發現只是徒勞,他嘆了口氣像是接受了死亡的事實一般,無比慶幸地開口:“我閉眼前想的都是你和寶兒,喊你出去打水真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了。”

要不是強子口渴,喊媳婦出了礦洞打水,保不齊現在就是一對鬼夫妻了。他們日子雖然窮苦,感情卻蜜裡調油一般,強子把媳婦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他深知媳婦的脾性,怕她做出什麼想不開的事情,想了想鄭重道:“寶兒娘,家裡還有年邁的老母親和三歲的寶兒在等著你,他們已經沒了兒子沒了爹,再不能沒有了你。是我沒用,叫你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你若是以後遇到了稱心的人,儘管嫁了去,我會在那一頭保佑著你,嘿嘿。”

老實巴交的人強逼著自己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目光深情又專注:“我強子這輩子運氣大概都花在了娶你回家這一件事情上,沒讓你過上好日子是我的遺憾,現在又要辛苦你一人扛著重擔,撐起這個家,我多麼想陪著你一起,可是我……”

強子媳婦已經哭得不能自已,她想錘打這個沒良心的男人,竟然想叫自己再嫁,但又忍不住心裡的抽痛,是啊,家裡還有老母親和三歲的稚兒,她若是跟著去了,一老一幼的以後該怎麼辦?她可以不珍惜自己的命,但一想到自己任性撒手而去後會要了老人孩子的命,她就沒了尋死的資格。

“答應我,好好活著,幫我好好看著寶兒長大成人,告訴娘,兒子不孝,今生沒法再盡孝就等來生再續母子情緣!”

香快要燃盡,真正的生離死別開始了。

周雅已經哭花了臉,侍衛們也哭得不成樣子,小勺設的這個結界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隔音,聽聽這上百人的悲痛哭喊,要是沒設結界,指不定引來多少好奇的人呢。

煙霧消散,魂魄們又消失在活人的眼前。等了一炷香的鬼差們指揮著魂魄們排好隊,死掉的九十二人隊伍是如此的冗長,在他們排著隊經過小勺的時候,突然有一人朝著小勺喊了一句:“高人,挖礦的人是得了一位叫木師傅的指點才發現了此處!”

木師傅!

小勺和蘇卓露出同樣的表情,陰魂不散的木師傅,爪子伸的夠長的,殭屍才被滅不久,竟然又搞了這麼大的動作,要是不快點把這木師傅除去,人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