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最多半畝,僅有三間青磚房,建成的時間看起來有些年頭。

牆縫可見野草,背陰處佈滿大片大片苔蘚,有頂著黃米粒大小花朵已乾枯成褐色的,也有剛剛生髮充滿生機蒼綠色的,越接近牆根越是厚厚一層,像是毛茸茸的氈毯。

“苔花巷,原來是苔蘚的苔,不是苔菜的苔。”

苔菜是油菜的一種,花雖不大,卻比苔蘚的花大了數倍。

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在。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這巷名還真是恰如其分。

裴瑾瑜收回眼神,將視線投向開門的老人。

他很瘦小,最多一米四的身高,連後世發育快的十歲孩子都比不上。

蒼白的臉上一對琥珀色的眼珠,從渾濁度來看,起碼已有五十歲。

頭髮稀疏,還能鬆鬆挽成一個頂髻,但眉毛稀疏,看起來像是沒有一樣。

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淡,那種一滴墨滴在水缸後散開來的淡。

但凡看到他的,相信只要移開視線,花不了一分鐘便會把這個人忘掉,存在感低的令人髮指。

還有他的衣服,是用白麻布縫就的最常見短打。

普通老人青麻布衣居多,穿白的幾乎沒有,要不稱呼老人有個專有詞兒叫“蒼頭”呢。

視線一路向下,滑到腳上,是兩道臉的千層底,顏色仍是白。

“怪嚇人的,像是穿孝衣。”裴瑾瑜默默道。

“孫老哥,近日可好?”

孟掌櫃在開門看到老人的一刻,便笑著寒暄。

“還是叫我土行孫吧,習慣了。”老人淡淡道。

他臉上的表情也是淡,完全看不出情緒的淡,像是縈繞的蒸汽,讓人抓不住摸不著。

土行孫轉身回房,口中卻交代道:“關好門。”

孟掌櫃答應一聲,而裴瑾瑜則轉身將門關上,插上門閂。

快步跟上土行孫,兩人往正堂走。

裴瑾瑜飛快打量一圈,院子裡除了兩棵高大的銀杏樹,只有樹蔭下軟墊一樣碧綠一片。

遠看像是草坪,靠近才知綠油油的一大片其實是苔蘚。

前世今生兩輩子,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密集如此大面積的苔蘚,讓人很難不好奇。

難道說苔花巷就是因為苔蘚生的多生的密?

裴瑾瑜試著回憶剛才經過的那條狹長巷弄,雜草荒草下綠油油的莫非也是苔蘚?

縣城其他地方似乎沒有這種蘚類生物地衣類生物蔓延的情況。

踏入屋內,迎面一股陰涼,將夏初的炎熱全部擋在室外。

陳設與院子風格相同,簡潔到極致,

正堂掛著一幅“老子出關圖”,罕見的沒有字幅。

下首擺著一張條几,上面放著最常見的白瓷香爐。

再往下是主座,太師椅上坐著土行孫。

次座兩張,孟掌櫃與裴瑾瑜隔著茶几並坐其上。

“又來麻煩了。”孟掌櫃笑著道。

土行孫擺擺手:“知道你的來意,想要古玩是吧?”

不等孟掌櫃回應,就指了指裴瑾瑜,“這是你家後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