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紙,那人們寫字便只能用帛或是竹簡,竹簡製做起來實在太麻煩,帛又十分貴,自然是現在的她們用不起的,況且就算真有,用來給她打草稿也實在可惜了。

那便用水吧,沾了水寫在桌上,讓大家知道現在的境況也好團結一心。

便同荷珏、綠香二人去把別的姑娘和四個隨從叫到自己房間。

有幾個姑娘很鬱悶,才剛剛睡下不久,尤其是夏鶯,規矩多,睡覺前又是洗澡又是抹粉的,才剛睡下不到一刻鐘時間便被叫起來,怒氣騰騰的。她本就看王嬙極不順眼,以為王嬙又要弄出點什麼么蛾子出來,氣呼呼地只簡單地免了個垂桂髫,鬢邊還有幾絲頭髮沒有挽好,仍穿了上午的那件外衫便過來了。

她本想找王嬙一通罵的,一腳跨進來的時候,竟見所有的人都在,那四個隨從手中雖沒拿刀,但均只穿了個半袖對襟,腰間麻布腰帶紮了個結,心中便不免有些發怵,即將要跳出嗓子眼的那些話便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王嬙只當沒聽見,她們還不知她們將要面臨的是怎樣的困難。

張嬤嬤還沒有回來,看來這馬車要賣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幾位姑娘圍著桌子坐,從王嬙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倒是綠香和荷珏二人一幅急得快要哭的樣子,尤其是荷珏,眼圈紅紅的,別人問她什麼,她都只會咬著嘴唇搖頭。

“何事,有事趕緊說,說完了,老子得回去補覺去!”其中一位個子最高,體形壯實的隨從朝王嬙喊了一聲,其他幾位隨從也跟著站直了身子。

荷珏怯生生地後退了幾步。

這個人王嬙認得,此人就是今天上午手中拿著刀指著劉康逼問他是什麼人,為何會有那麼多人追殺他的那位,王嬙記得他叫老成。

像他這樣的人恐嚇像荷珏那樣膽小的或是別的小姑娘可以,但在現代,在警局裡,像這樣的人她見得多了,要說怕只怕每天都有怕的時候,她早已習以為常了。

同樣,像這樣的人,你只要讓他信服或折服了,就會對你死心塌地,至死都會維護你,而這樣的人自帶某種魅力,在他的周圍會圍著一批追隨著,譬如就當下的形勢,其他三位隨從也是聽他的。

王嬙明白,這一路進京少則一個半月,多則兩三個月,她務必要讓老成為自己所用,否則一路過去,只怕會困難重重,何況他們現在所面臨的困境已不是三言兩語能講得清楚的。

“等張嬤嬤回來,自然會一一告知,請各位少安毋躁!”王嬙在眾人的面上掃了一眼,秋華和語絡二人低頭不語,有人說話便抬起來看兩眼,沒人說話,就靜靜地坐在那裡,不惹事,卻也不幫著誰,一切均看事情的走勢如何來決定自己應該站在哪邊。

“你最好能有個拿得出的理由,否則要你好看!”大個子隨從扔下這麼一句話,便後退靠在了門邊,其他三位隨從一見也都恢復了剛才的樣子。

夏鶯見連老成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就把他們一個個的全部叫了起來。對她心中有怨氣的必然不只是她,其餘人怕是心裡都有氣,只不過不敢發怒罷了。但她不一樣,她的父親是秭歸縣令,他們腳下的土地雖已經出了南陽郡,但這個穎川離南陽郡也就這麼點距離,她仍是這南陽郡的半個主子,若連她也不說句,怕是有朝一日真要被王嬙踩到自己頭上了,那入宮豈不是就要比自己高一頭,這絕對不行!

想起下午王嬙給自己的難堪,也不敢一開始進屋時心裡的不安,她必須要在此處當著所有人的面為自己爭來面子,免得她以為這個隊伍她才是主子了。

夏鶯很是為剛剛自己進門時那短時的發怵懊悔不已,若不然,這個時候,只怕眾人已經將她捧為主心骨了。

於是夏鶯不管自己婢女阿紫的阻止,走到王嬙面前,眼一橫,從喉嚨底發出一聲冷哼,端出一幅氣勢凌人的樣子,以前她的這一招在秭歸縣衙裡沒少用,每次都收穫頗豐。

王嬙原本關注著門外嬤嬤什麼時候回來,全然沒有注意到夏鶯已經端著她那幅興師問罪的大小姐樣子走到了自己跟前。

王嬙忽猛地轉過頭,雙眼直視著夏鶯,她那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此刻所有神情全部關注在夏鶯那張特意顯現出怒氣的臉上,夏鶯竟是本能性地後退了一步,彷彿連心臟也漏了一拍,她終歸是領教過王嬙的厲害的,在心裡糾結了許久的話到此刻硬是發不出來了。

見王嬙身後怯生生眼圈紅紅的荷珏,實在撂不開面子,又因自己就是被荷珏拍門給拍醒的,便把怒氣發在了荷珏身上,瞪著她道:“哭,就知道哭!你這一路上都幹過什麼有價值的事情嗎!好不容易睡下,又把人折騰起來!你是不是一天不找點事,渾身不利索!”

“我,我,我是有事情才叫你們起來的,平白無故的又怎會……”荷珏低著頭,眼淚水在眼睛裡打轉。

“有氣等下再撒,現在不是你逞能的時候!”王嬙頓然打斷道。

夏鶯還想糾著荷珏發怒,此刻張嬤嬤急匆匆地跟著進來了。

王嬙見張嬤嬤回來,放下心來,抄手就把門給關了,也不管夏鶯氣得漲紅的臉。

“嬤嬤,如何?可有賣掉?”

她將那幾鎰金子用帕子包了,攤在桌上,“只賣了八鎰金子,那買家無論如何不肯再多一分了,我見也實在沒有人買,這個價錢雖然賤了些可我又怕到晚了還賣不出去,所以就咬咬牙賣了。”

“嬤嬤,你將什麼賣了?”夏鶯轉身就喊到。

“喊什麼!怕別人不知嗎!是念卉的馬車。”張嬤嬤臉露不快,這夏鶯一路端著小姐的架子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了,在秭歸她爹是土皇帝,她是縣令千金,人人都要奉承著她,可對於見多了高官達人,隨便掉下一塊磚頭都能砸死一個給事中的來自京城的張嬤嬤來說,一個小小縣令連個屁都不是,何況她還不是縣令本人。

夏鶯剛被王嬙嗆過一回,此時回過神來,如何願再丟了面子,道:“念卉的馬車也不止八鎰金子吧,她的車用料講究,又十分寬敞,而且裡面的裝飾物就不只這點錢,怎麼樣十五溢是有的,該不會是嬤嬤私下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