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乾城外三十里有一片茂密的樹林,一水的百年松樹,這在此地非常少見。此地地勢低窪,且怪石嶙峋,別說車馬就算騎馬進來都非常不易。沿途還有斷崖、巨石攔路,即便是使用現代的機械,想要輕鬆從這裡運走一根木頭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更別說古人。所以,這片叫做鬼見愁的松樹林才能儲存下來。

聽到鬼見愁這三個字贏廣濟就非常不喜歡,按照蘇任的說法,他們這些前朝餘孽現在活得就像鬼,既然自己是鬼那麼在這個鬼見愁,不就是讓自己發愁嗎?

幾個縱躍,贏廣濟在樹枝之間盪出去好遠,他已經發現了至少三處劉徹安排的高手。雖然這些人的本事不錯,但在他贏公子面前還算不上威脅,所以贏廣濟並沒有出手,只是從他們身側或者頭頂掠過,頃刻間消失在松樹高大厚實的陰影和樹叢中。

松樹林很大,贏廣濟不相信劉徹會派重兵將這片林子全部圍起來,若那麼幹的話就算加上蘇任手下的所有兵卒也辦不到。贏廣濟在林中轉悠了好久,確定了不下五條可靠的撤退路線之後,才縱身從高高的大樹頂上跳下來,穩穩的落在厚實的松葉上。

“啾啾啾……”一連串莫名其妙的鳥叫聲在林中此起彼伏,贏廣濟微微一笑,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朝著約定的地點慢性。

劉吉慶面無表情站在贏廣濟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贏廣濟好幾眼:“贏公子失禮了!”

贏廣濟沒有反對,雙臂平身,將自己徹底展現在劉吉慶面前。從劉吉慶身後閃出兩個年級比劉吉慶還打的內侍一閃身來到贏廣濟面前,用枯乾的雙手將贏廣濟上上下下摸了一個遍,甚至連贏廣濟的髮髻都打散仔仔細細的檢查。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兩個年老的內侍才放過贏廣濟,衝劉吉慶微微點頭。

劉吉慶閃過身子,微微彎腰:“贏公子請,陛下已經等候多時。”

松樹林中有一塊平地,從空氣中殘留的松香味能夠判斷出,這塊空地可不是原本就有的。劉徹一身黑袍,坐在三個大木墩的其中一個上,正在悠閒的烹茶。另外兩個木墩,一個放著茶具,另一個就是給贏廣濟預留的。這三棵松樹長的非常好,一大兩小,距離合適,不知道劉徹的手下用了什麼辦法,粗壯的木墩切口光滑,不留下絲毫痕跡。

劉吉慶一直跟在贏廣濟身後,既沒有跑過去通報,也沒有高聲喊喝,靜悄悄的一聲不吭。等贏廣濟坐到他應該坐的位置上之後,這才走到劉徹身後,雙手抱在胸前,自始至終一聲不吭。

劉徹烹茶的手法贏廣濟見過,蘇任就是這種手法,只是劉徹的手法沒有蘇任順滑,這恐怕也是劉徹比蘇任忙碌的原因。帶著茶香的淡黃色液體緩緩的注入兩個雪白的瓷碗,茶香和松香混合一起,味道有些奇怪。

“請!”劉徹很客氣:“朕很少自己動手,也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個味道,贏公子嚐嚐。”

贏廣濟沒有客氣,端起茶碗,先放在鼻尖問了問,然後輕輕了呷了一口,在口中回味了半天,搖搖頭:“你的手藝不到家,甚至連蘇任家中的那些婢女都不如。”

“哈哈哈……”劉徹大笑:“你說的很對,但是今日咱們兩人見面,本來連身後這個老東西都不想帶,可沒辦法,沒人會弄也只能朕親自上手了。”

贏廣濟微微一笑表示理解,順手接過劉徹手裡的茶壺,將裡面的茶水和茶葉全部倒掉,又用水洗了一遍,這才從新裝茶,重新烹茶。劉徹一看贏廣濟的手法就知道自己在茶道這一項算是輸了。等贏廣濟重新烹好,給劉徹倒了一杯。

“嚐嚐我的。”

劉徹端起來也輕呷一口,回味半天:“甚好!和蘇任的手段有一拼。”

放下茶壺,贏廣濟扭頭四下看了看,高大的松樹遮擋了四周的陽光,除非正午時候或許能有陽光灑下,別的時候依舊陰風習習。已經入秋,坐在這常年不見太陽的地方還是有些寒氣,劉徹穿的很厚,贏廣濟有武藝在身,倒也不怕被凍著。

兩人就這麼坐著,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時而喝口茶,時而抬頭看天。時間在一點一點過,誰也不開口。四周安靜的可怕,連最起碼的鳥鳴都沒有一聲,天空如同一個井口,微風吹過幾篇雲彩慢悠悠的飄過。

“咳!”贏廣濟最後沒有忍住,輕咳一聲:“找我來不會只是為了喝茶吧?”

劉徹微微一笑,這一次他扳回一局,心情很好,放下茶杯:“自然不是,據我所知你們已經去了高原,怎麼此次你獨身而來?可是為了廷尉府的那個人?”

贏廣濟點點頭:“正是,怎麼說他也是我贏氏後人,不能眼睜睜看著被殺吧?”

劉徹一笑:“雖然你們都姓贏,他卻是二世之後,你是扶蘇之後,難道你不想殺他?要知道若不是二世,你的先祖也不會自刎。”

贏廣濟盯著劉徹看了半天:“現在的贏氏已經不是當初的贏氏,人已經不多了,再死下去並非好事。”

劉徹點點頭,算是明白贏廣濟的意思:“你救了他之後如何打算?”

“回去!”

“回哪裡?”

“回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