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開始顫抖,讓人不禁想起了老君觀裡的那場天罰。侯建稍微愣了一剎那,他沒有聽到巨響。既然沒有巨響,就說明蘇任這是在虛張聲勢。

劉俊傻愣愣的站著,嘴巴張的老大,兩隻眼睛盯著前方,想要喊卻喊不出來。

“上馬!”一個巨大的聲音在頭頂炸響。黃十三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趴在馬背上急速的衝過來。

黑馬搖頭擺尾衝在最前面,昂著頭嘶鳴。它的身後,數百匹駿馬緊緊跟隨,再後面就是無數的牛羊。每一頭牲畜都發瘋一般的往前衝。無論是石頭還是樹木,一頭撞上去,看也不看。

霍金一轉身摟住黑馬的脖頸,黑馬順勢仰起腦袋,霍金便穩穩當當的騎在了黑馬背上。在草原上待了這麼多天,騎馬的功夫見長。護衛們的動作很嫻熟,最差也能吊在馬脖子上,不至於被馬蹄踩死。沒人知道牲畜怎麼就驚了,剛才還好好的,被幾個夥計努力的圍在一起,怎麼就發起了瘋。

蘇任騎著白馬跟在黃十三身後,大聲朝後喊道:“別害怕,抱進了,咱們衝出去!”

牲畜群的後方,幾團火焰在燃燒,緊緊的追著幾頭公牛的屁股。眼尖的人能看到,公牛的尾巴著火了。被燒疼的公牛胡亂的發狂,看見什麼低頭就是一下。跑的慢的羊群被紛紛頂翻,腸穿肚爛,不知死活。

霍金輕輕帶了帶黑馬的韁繩,黑馬放慢了腳步,混進了牲畜群,將領頭的位置讓給那些已經瘋狂的牲畜。

慘叫聲此起彼伏,有人的也有牲畜的。山道實在太窄,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各種藤蔓和石頭亂七八糟,那些不小心被絆倒的牲畜,頃刻間就會被後面的更多牲畜從身體上踩過去。

侯建扭頭就跑,他可以肯定,這是他這輩子跑的最快的時候。跟著他來的山匪自然要跟著他去,誰也沒了心思繼續打仗了。牲畜們佔據了整個山道,就連道邊低矮的灌木和樹林也不放過。被追上的山匪,沒來得及抵抗便被擠到,然後便是慘叫。

回頭看了一眼,侯建正好看見劉俊傻乎乎的站在山道中間,他出聲大喊:“劉俊,快跑!”

奔湧的牲畜群踩動地面,整個大山都在顫抖。這樣的聲勢讓人從內心驚起害怕,作為漢人,沒人見過這樣的場面,用萬馬奔騰來形容雖然有點過,卻也差不了多少。

一股大力從劉俊的胸口傳來,整個人都飛了起來。文若的他就和風箏一樣在天上打轉,他能看見奔湧的牲畜群,也能看見在前方拼命奔跑的山匪,以及侯建的臉色。

劉俊笑了,這是解脫的笑。自從劉家全家被押往京城之後,劉俊從來就沒有笑過。這樣的血海深仇壓的他喘不過氣來。現在飛上天空,感覺到了自由。

“砰!”落到地面,沒有濺起塵土。劉俊的腦袋正好衝向牲畜群的方向,只要輕輕抬起頭,就能看見數千條粗壯的腿交叉晃悠,讓人眼花。

先是兩隻手,不知道被馬蹄還是牛蹄踩了個正著。還沒來得及感覺疼痛,後背上又結結實實的來了一下。骨頭的脆響聽的清清楚楚,直到一隻蹄子踩在腦袋上,劉俊的意識才變得模糊起來。

“啊……!”這一聲慘叫最響,在山谷中徘徊了好長時間。

侯建躲到一棵大樹後,夾緊自己的身體,從旁而過的牲畜帶來了難聞的氣味。他不敢挪動一下身體,害怕被什麼東西掛到,那後果只有死路一條。

其實牲畜群從他身邊經過,也就短暫的一瞬間。侯建卻覺得過了好久好久,這段時間是如此的漫長,如此的煎熬。他知道,跟著他來的山匪,恐怕活著的不超過一成。一定是蘇任,只有這小子才能幹出這種天怒人怨的勾當。

在牲畜群走了好遠,侯建都沒有挪動一下身子。就那麼站在樹後,渾身顫抖。一頭山羊,慢慢的探過腦袋,瞪著眼睛看著發抖的侯建。這頭羊是那樣的瘦弱,眼神卻無比的鄙視。侯建連忙向外挪動兩步,避開山羊的目光。山羊沒有再理會侯建,低頭啃食地面上的青草。

又是一個慘不忍睹,山道上到處都是屍體,有牲畜也有人。凡是死了的,都變成了一灘爛泥,幾乎融進了元山的泥土裡,分不清血肉。侯建想要找到劉俊,可惜連一片衣服都看見。到處都是血,都是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雙膝一軟,侯建跪倒了地上。

“老天,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折磨我!啊……!”

沒有人回答他,回聲中只有長長的嘆息。眼淚順著眼眶留下來,劃過臉龐,鑽進衣領裡面。

候四抱著左臂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想要拉起自己的主人,使了好大的力氣,侯建紋絲未動,反倒將他拽到在地。主僕二人抱頭痛哭,他們的籌碼算是徹底輸乾淨了。

霍金哈哈大笑,拍著黑馬的脖子:“乾的好!看龜兒子還敢截殺我們,這一次不死也是殘廢!”

黃十三扭頭往後面看看,正好接觸到蘇任的目光,連忙把腦袋又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