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影搖了搖頭,揮手將勺子推到一邊,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喝多少藥都救不回我的命了。”她目光灼灼的盯著楚嫣然,像是欣賞名畫一般,片刻才道:“真好看,比剛進宮時還好看。”

“再好看的容顏也有老去的時候,最終不還是化作白骨嗎?”楚嫣然看著她,淡然含笑道。

“是啊,紅顏易老恩先斷。所以你奪了皇上的心,讓他對你無法割捨。”梅疏影輕咳幾聲,雙手捂住胸口,接過楚嫣然端著的茶水才壓住從胸腔裡上湧的躁癢。

“既然知道我佔據了皇上的心,為何還要和我作對?在這宮裡,我一直以為你最是活的明白,心思也最通透,卻不想,你要走上這條路。”唇邊的笑意漸漸淡去,化作一聲惋惜。楚嫣然凝視了著她,心情卻複雜凌亂。

梅疏影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要笑,卻半天都擠不出來。她幽幽的凝視著楚嫣然,道:“恩寵,地位,權利,不是我想爭,是到了這個份上,必須去爭。是你讓我嚐到了權利的滋味,是你讓我知道了地位的崇高。人,一旦沾染上**,就會迷失本性,我終究是個俗人,陷入這種漩渦里根本無法自拔。地位、權利,我都有了,自然想要那份恩寵。而在我追求更多的**時,你,就是我的絆腳石,我只有除掉你,才能滿足我內心無法填補的**。”

楚嫣然目光微閃,道:“初識你時你在我心裡就像是一朵蘭花,空谷高潔,不染凡塵俗世,原來,終是我看錯了。”

“你很恨我吧?”梅疏影捂著胸口咳嗽連連,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我害的你差點沒命,你定是恨毒了我。”

“我怎能不恨你?你差點讓我一屍兩命。”如冰峰般寒冷的眸光尖銳的刺進她的心裡,像刀刃一般直接,卻又像是融化的冰錐慢慢淡去。楚嫣然深深的看了眼她,悵然道:“是你逼著我出手的,若不是你弄這些牛鬼蛇神,這一天也不會這麼快就來了。”

“何時知道是我做的?”梅疏影神色微冷若清寒冬霜。

“餘嬤嬤突然自裁,再加上臨死前跟廢后說了些晦暗不明的話。”楚嫣然漠然答道。

“就這一點你就認定是我?”

“當然不是,當時我也不過是存了一個疑影,只是派去外面調查餘嬤嬤家人的人找到了一條漏網之魚。一問之下,他便和盤托出,直指那人就是你。你控制住餘嬤嬤的家人,以此要挾她按你說的做,包括給廢后出了一個同歸於盡的方法。若是我當時斃命,廢后自然不能活,而你正好漁翁得利,將皇后之位收入囊中。”楚嫣然的眼中露出狠戾的光芒,噬人心血。

“漏網之魚!漏網之魚!”梅疏影仰天一笑,引得咳聲陣陣,此時的她病弱枯槁,如落敗的嬌花迅速枯萎。她攥著拳頭輕輕捶打著胸口,彷彿這樣能壓制住那連連咳嗽,平復了一會兒,有氣無力道:“連老天爺都站在你那面,我怎麼鬥得過你?今日我敗在你手上,也算是心服口服。”

楚嫣然盈盈起身湊近她,將她放置在外面的手收進被子裡,道:“我剛進宮時問過皇上你為人如何,他說若不是先皇賜婚,你是最符合皇后身份的人。”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輝射進室內,卻照不開這一室的凝滯。梅疏影望著楚嫣然緩緩離開的背影,神思不知去往何方。當那白色的身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的唇邊綻開出一抹笑意,彷彿一朵清麗而孤潔的梅花,無所畏懼的綻放在冰天雪地裡釋放她的幽香。

出了霽月宮,楚嫣然舉眸看去,那最後一絲殘陽消失在天際。孤藤老樹盤桓成一個自憐的姿勢,等待著烏鴉的盤膝。白茫茫的雪地綿延的無邊無際,在紅牆金瓦的映襯下,更顯荒涼。

梅貴妃終抵不住病魔的纏身,在這個冬天,還是故去了。而原本那些纏繞在楚嫣然身上的鬼魂之說在梅貴妃死去沒多久就轉變成另一個說法。宮裡人都在說,原來害死廢后的真正凶手是梅貴妃。傳聞中的版本各種各樣,沒有人知道哪一個是真的,但漸漸的這種說法就變得根深蒂固,甚至大家對梅貴妃的名字都變得諱莫如深。誰讓梅貴妃死後,那些鬼神就再也沒有出現。

皇宮裡陷入平靜之中,再也沒有任何紛擾。如今的後宮全部掌握在皇貴妃手裡,誰都知道皇貴妃的封后之日不遠矣。

未央殿裡,楚離歌環抱著楚嫣然,執著她的手在聖旨上一字一字的寫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貴妃楚氏,出身高貴,蕙質蘭心,傾城之容,聰慧無雙。進宮數載,為朕誕下三子一女,乃社稷之功。朕御駕親征,又陪至朕側,與朕生死相隨。如此盡善盡美之女子,是上天賜予朕之所有,朕甚愛之。今,朕欲娶之為妻,立為皇后。從此之後,與朕並肩而立,共享江山。惟願朕與之共譜一生一世一雙人之佳話。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