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全家也就林小娘能得王氏一個慈愛的笑臉。

還是泥土和破爛石頭搭成的臨時灶眼,昨日煮米湯的大鍋和銚子一起放在上面,裡面都是已經沸騰了的滾水。

林小娘拿著個葫蘆做成的水瓢從大鍋裡舀水往水囊裡灌,一大鍋水灌滿了四個水囊,鍋底還剩下些沉了底的泥沙,她拿起鍋刷仔細颳了刮,又按照她娘說的把桶裡剩下的水倒進鍋裡繼續燒。

林四柱幹完了自己的活兒過來幫妹子灌水,他一邊提起銚子往剩下的空水囊裡面倒,一邊擠眉弄眼的問她妹子:“娘今天這是咋啦?大早上的就跟被誰割了肉似的……“

林小娘踩了她四哥一腳,讓他注意措辭。

拿了幹樹枝回來添火的王氏已經站在小兒子身後冷笑了。

“老孃我想割你一刀肉!”

“……”林小娘無語了,最近她娘也是太神出鬼沒了些,誰說個啥她都正好能在背後聽到。

昨晚林大丫那是活該,她四哥……咳咳,還是挺讓她同情的。

林四柱幹完活了還被他娘掐著耳朵一通絮叨“到成家歲數的人了還跟個長舌婦一樣嘴多,以後再看到你東打聽西打聽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林四柱耳朵都被揪紅了,疼的呲牙咧嘴的。

最後還是林貴銀催著王氏趕緊上牛車了才解救下小兒子。

林四柱跟他三哥賣慘,昨晚被他拿婚事開玩笑的林三柱直接說了一句“該”。

林小娘看笑話看的挺開心的,說起來她這幾個哥哥,大哥歲數和她差的太大,二哥憨厚寡言,剩下的三哥四哥和她年齡差的不多,也很有當哥哥的樣子,不管是對原主還是對她,都挺好。

就是三哥太板正了一點兒,還老愛嘮叨她,四哥呢,性格活泛又好玩,怪有意思的。

王氏心裡的火氣下去的可沒那麼快,要擱在還在家裡的時候,大門一關,她不把林大丫打的下不了炕不算完。老大老大媳婦也得好好罵一頓,這是給林家生出了個什麼玩意兒?

可是偏偏,這是在逃荒路上。人多眼睛多,沒有能讓她好好出怒氣的地方。

家醜不能外揚,偏偏林大丫乾的這些事兒哪個都是不能嚷嚷開的,壞了林大丫的聲譽不要緊,她閨女的名聲也要遭到影響。

何況後面還有二丫三丫兩個孫女呢,被人說林家教養出這樣吃裡扒外、不知廉恥的丫頭,難道家裡其他的女孩子就好嫁人嗎?

王氏坐在一搖一晃的牛車裡,看著閨女坐在她旁邊乖乖的幫她槌鞋墊,心裡對林大丫的怒氣更甚,氣得她今天路上活計都沒咋幹,就撫著胸口順氣了。

林小娘是真不知道這裡面有這麼多的講究。以她以前接受的教育,她只知道女子的名節要緊。但是也不知道名節也是要講究“連坐”的。

一家裡面出了一個犯了“七出”被休妻的,或者傷風敗俗的,那一大家女孩子的名聲都要受到影響,反之,如果有一個家族出了一位能得“貞節牌坊”讚揚的節婦,那全族女孩的婚事都能上一個臺階。

哪怕是最不講究的鄉下人家,林大丫一個十二歲的丫頭開口閉口能說出“討男人歡心,生米煮成熟飯”這樣的話,讓人知道了,那都要懷疑其整個林家女孩子的品行。

所以王氏的這口氣啊,只能硬憋著。

結果誰都沒想到,王氏的這口悶氣沒在家庭內部解決,倒是透過和自己的妯娌牛氏幹仗得到了宣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