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平淡卻又隱隱夾雜著幾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勞煩雲姑娘走一趟,還望姑娘莫要見怪侍衛的失禮。”

暖融融的風吹在身上,廊簷下的燈籠被吹的左右搖晃,院子裡層層疊疊樹寬大的枝葉遮天蔽日,被風一吹,沙沙作響。

雲楚月笑著伸手接住一片落葉,眉頭舒展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已近秋日了,天都比從前要涼爽許多了,國師大人喜歡秋日還是夏日?”

她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麼一句,引得周遭眾人都愣了半晌,等到回過神來,卻見元清含笑伸手將她發上的落葉摘去,“我喜歡冬日,落雪紛紛的時節,方覺天地間格外潔淨。”

將所有汙穢不堪接覆蓋在白雪之下,天地間自是一片潔白無瑕。

元清居然也回答了這有些沒頭沒腦的詢問,一旁的寺丞都看傻了,呆愣愣的瞪大了眼睛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這是那個一向溫潤卻又無形之中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國師嗎?

雲楚月聞言笑笑,“我也喜歡!”

雲楚月笑的格外的甜,一雙眼睛彎的像是月牙一般,元清一愣,卻見她伸手將自己手中的樹葉拿了過來,在指尖拈著擺弄著,“聽聞是血跡中有問題,我去瞧瞧!”她說著今入房間,房間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張白色的帕子。

帕子上有已經乾涸的血跡,血跡烏黑,看上去斑駁的像是年久生鏽的鏽跡一樣。

轉身看著外頭眾人,她笑了笑,“讓我一個人仔細研究研究,諸位大人便在外頭侯著好了。”說罷,雲楚月還不忘躬身行了一個禮。

元清點點頭,表現的極為信任,寺丞見狀自是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帶著眾人在外頭等著。

雲楚月今入房間,今入自己的空間之中,快速的給那些血跡做化驗,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她不由得眉頭緊鎖,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會這樣!”喃喃一語,雲楚月眉頭皺的厲害,坐在椅子上,她看著面前擺放著的帕子,半晌都沒有站起來去開門的力氣。

外頭荷蕊等了許久,忍不住喊了雲楚月兩聲,元清亦有些擔心,房間裡久久沒有回應,眾人都在疑惑之時,卻聽到了房門開啟的吱呀聲。

雲楚月自房間裡出來時,外頭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她抬頭看了一眼元清,伸手將那白色的帕子遞到了元清面前,一字一句,頗為沉重的道:“這血裡,不止有靡靡草的毒素,還有另一種毒藥,只是毒藥入髓速度極慢,所以人死之時,毒性還未發作。”

臨安總督或許做了許多的錯事,可他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可憐之人,即便是待在這大理寺的監牢之中,也有那麼多的人惦記著他的性命。

雲楚月的一席話,讓在場眾人都驚訝不已,因為臨安總督的死已經足夠蹊蹺了,可現在卻又查出他身體之中還有另一種毒素。

只是那毒還未發作,所以即便是沒有這一場精心謀劃的刺殺的話,臨安總督還是難逃一死的!

“我想去看看臨安總督的屍體!”雲楚月抬眸看向面前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元清的身上,夜風夾雜了幾分涼意,秋日的夜晚,便是連蟲鳴聲都少了許多。

元清垂眸想了想,才道:“我陪雲姑娘前往!”

寺丞聞言連連說使不得,屍體那樣髒汙之物,如何能夠讓國師大人親自檢視!

元清卻並不在意,只道:“屍體也好,人也罷,在元清眼中並無區別,無分貴賤,更不分潔淨或是髒汙。”

元清說的平靜堅定,寺丞見狀自知再不好說什麼,又想著若是元清能夠調查出兇手為誰,還能夠保住他的烏紗帽和性命,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拒絕的理由,便也就沒有再阻攔。

在侍衛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了存放屍體的冰庫,冰庫裡異常的寒冷,雲楚月縮了縮身子,伸手握住元清的手,看著他道:“元清,你身體如何?可還受得住?”

元清的身子本就不好,尤其是他本就體寒,穿著單薄的衣衫來到這寒冷徹骨的冰庫裡,雲楚月害怕他身子受不住。

侍衛未曾進來,只說冰庫的門有點不好使了,所以要在外頭看著,免得風吹著自動關起來了。

元清微微頷首,與那侍衛道:“既如此,便勞煩了!”元清一向溫潤,不管是面對小小的宮女也好還是侍衛也罷,他一向彬彬有禮的。

侍衛聞言連連說不敢當,外頭安排好了,兩人才進入了冰庫。

冰庫裡實在是冷的厲害,為了不讓屍體腐壞,才將屍體放在了此處,元清看著躺在冰塊上栩栩如生的中年男人,眉頭皺了皺,不為別的,只為臨安總督身上的那些傷痕。

他身上到處都是傷,傷口基本遍佈在身前,有深有淺,看上去像是被什麼東西刺破的。

小心翼翼的掀開身上的衣裳,露出裡面已經有些發白的面板,雲楚月俯身看著那傷口,卻聽一旁元清道:“這傷口並非一擊即中,而是經過第二次刺入。”

元清指著臨安總督傷口處細小的痕跡沉聲說著,雲楚月聞言不由得也湊近了一些,認真看著那傷口,這一次她才發現,傷口處果然有些細微的痕跡,能夠證明這傷口並非一次形成。

而是有人將傷口上的刀子拔出來,進行了第二次的刺入。

“若當真有人將臨安總督傷口上的刀子拔出來再一次的刺入的話,便解釋不通了,到底是誰能夠今入到關押重犯的大牢之中而不引起絲毫的察覺?”

“又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臨安總督給殘害至此的?”雲楚月看著臨安總督身前的傷口,不懂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在讓獄卒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以這樣虐殺的方式殺死臨安總督。

元清上前檢查著臨安總督身上的傷口,他檢查的認真,長睫垂著,眉目間凝重而又堅毅。

伸手隔著帕子輕輕抬起臨安總督的手,元清眼中的神采一點點的凝聚,卻又漸漸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