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包裡好像還有一塊。

本來是準備當早飯吃的,可大雨來得太急,他還沒來得及拿出來。

從外套兜裡取出一坨小小的油紙,幸好是油紙,不然也被雨水打溼了。

路明非雙手在還算乾燥的襯衫裡擦了擦,把傘架子夾在胳膊裡,小心翼翼地剝開油紙。

他把櫻花餅掰成兩半,一半遞給了身旁的女孩。

“櫻花餅。”他說,“Sakura做的餅。”

女孩的眼睛一下亮了,她抓過那半個餅,左看看西看看,小口小口咀嚼起來,像是覓食的小松鼠。

天下真有這樣的女孩嗎?

路明非三下五除二,囫圇吞棗般吃完了剩下的半個餅。

他一向不喜歡細嚼慢嚥,葦名的乾糧真的很難吃,在嘴裡多嚼一會,就多受一份罪,兩三下吞進去再喝水清口才是正確的做法。

可巫女絲毫不著急,她細細地品著櫻花餅的滋味,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她笑了,笑容美得幻滅,美得沉醉。

這時,雨聲卻忽然變小了。

不是雨停了,而是一把巨大的傘籠罩在了路明非和巫女的頭頂,這更像是一個帳篷,而不是一把傘,因為它太大了,足足有8個身穿西裝的壯漢抬著架子。

“該回去了。”源稚生對著繪梨衣伸出右手。

她的嘴角還有沒擦乾淨的櫻花餡,她先把懷裡的袋子交了出去,然後才握住了源稚生的手。

“感謝你幫我妹妹撐傘,來客房坐坐吧,順便換身衣服。”源稚生微笑著說,“她總是亂跑。”

客房。

路明非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和服,那些西裝都不合身,穿在身上,手連衣袖都伸不出來,於是源稚生就給他準備了一套寬大的和服。

他的新iPhone沒進水,但電沒多少了,已經拿去充電了。

“她有些孤僻,不喜歡和陌生人玩耍。”源稚生喝了一口熱茶,端坐在路明非的對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對一個陌生人笑,她對我都不常笑。”

“我只是請她吃了半個櫻花餅而已。”路明非客氣地說:“算不得什麼,還得多謝你讓我在這兒躲雨了。”

“你的日語似乎不太熟練,是中國人嗎?”

“對,我來日本旅遊,這才是第三天。”

“櫻花的國度向來很歡迎客人,請盡情歇息吧,待雨停了之後再走。”

“那就多謝款待了。”

“無妨,小事一樁。”源稚生給烏鴉一個眼神,“帶客人去休息吧。”

“是,少主。”烏鴉走到路明非面前,“請跟我來。”

兩人在走廊裡默不作聲地走著,雨水打在鐵黑色的玻璃幕牆上,又無力地滑落,讓人的心中有一種寧靜感。

路明非手套在和服寬大的衣袖裡,像是個老頭,他忽然駐足,望向了窗外。

他又想起了一些東西,那時候也在下暴雨,他好不容易吹出哨子,和九郎逃出了葦名城,可在那漫天飛舞的蘆葦地裡,他卻被趕來的葦名弦一郎砍斷了左手。

那是唯一一次傷勢沒有完全恢復,他疼得撕心裂肺,意識昏迷,以為世界末日就要來了。

烏鴉也隨之停頓,他從身後的少年身上感覺到一往無前的氣勢和決心,還有最卑賤的掙扎和反抗。

“S級果然還是S級啊。”他透過反光的玻璃看少年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