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七年

老林頭聽著隔壁鐵匠鋪宛若撞鐘般“噹...噹...噹...”的聲音習以為常的打理著自己的小店，這聲音自七年之前開始出現至今，從未有一天間斷，且異常的準時，這聲音自巳時開始響起，期初只有寥寥三兩聲，如今已能持續大概一個時辰之久，鐵匠鋪的大師傅說，這是他那侄兒在打熬體魄，錘鍊臂力。林鎮民風淳樸，加之鐵匠鋪的叔侄倆自九年前來到鎮裡定居至今，與人和善不說還時常幫鎮裡修補些農具一類鐵器，這聲音雖響亮異常，但並未擾民。久而久之，鎮上的人們也就習慣了。大家都知曉，每天的第一道“鍾”聲響起，那就是巳時到了。

鐵匠鋪的後院，一道光著膀子揹著個揹簍的人影騰空而起，手中一柄大錘對準地上西瓜大小的黑石斜劈而去，在大錘擊中黑石的瞬間腰身扭轉，竟是借力騰空，旋轉一週之後，一柄稍小的鐵錘高懸於頭頂斜砸而下，發出“噹...噹...”兩聲巨響，聲音連貫有力，餘音未絕，又是“噹...噹...”兩聲傳來，那道人影狀似風箏，又如陀螺，雖只有一招一式，但卻迴圈往復，延綿不絕。

場中人影自然是張小磊無疑，距那日梁三教他一式錘法且定下標準至今，已經過了七年了。而張小磊來到這個世界已有九個春秋。約莫十來分鐘的光景，張小磊右手大錘擊打而下，這次卻再未騰起，身體借力翻了兩個空翻，落地的同時右腳向後猛踏，止住身形站定。

此時的張小磊光著膀子，上衣被他隨意的系在腰間，頂著一頭漆黑的板寸，眼神凌厲，古銅色的面板與充血隆起的肌肉內影藏著爆炸性的力量，背上揹著一個暗紫色的揹簍。九年來體內紫珠與兩股靈氣日夜流轉，不停地滋養著他的身體經脈，讓他的身材看上去竟如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般壯碩，只是他那小臉也不知怎麼了，十二歲的他臉上的嬰兒肥竟還未褪去。若不是他那稚氣未退的臉頰，稱上一聲劍眉星目，丰神如玉也不為過。

望著眼前西瓜大小的黑巖鐵，已有半年毫無變化了，他無奈的搖了搖腦袋，持錘的雙臂紅腫，手掌至大臂的肌肉不正常的顫抖著，他知道，自己無以為繼了。

“黑巖鐵被錘打了七八年，已被捶打到了極致，說它是黑巖鋼也不為過，若能用烈火煅燒去除雜質後再次鍛打，想必離人頭大小也就不不遠了。偏偏梁叔不讓，只允許我這樣生錘硬打。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完成梁叔定下的目標”

張小磊暗暗思索，他不是沒請教過樑三，而梁三的回覆，只有八個字：“週而復始，生生不息。”

他知道梁叔所說是指他對錘法的應用，若有一天他能借力打力，而不受錘法之力反震，週而復始的使用那一式錘法，也就能成功的將那塊黑巖鐵鍛打到人頭大小了。

“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啊！我要怎樣才能不受力的反震呢？”苦惱的梁三仍然受困於上個世界的所思所學，來到這個世界的九年時光，他已逐漸適應了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可上一世20多年的記憶與文化薰陶，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抹平的，這就要他自己去突破那道心靈的枷鎖了。

停下手中的動作，休息了片刻，望著自己充血的雙手與顫抖的肌肉，張小磊轉身向著藥桶的位置走去。將雙手置於藥桶之中，一股涼意襲來，淡淡的清涼之感包裹著雙臂，涼意過後，雙臂如同火燒一般炙熱了起來，那是血液加速流動後產生的感覺。九年以來，若非有這藥浴的存在，張小磊想達到如今的程度，所花費的時間至少增加一倍。猶記初次練習錘法的情景，張小磊的臉上閃過一絲自得：

那日梁三傳授張小磊錘法之後，被“武功”二字衝昏頭腦的張小磊藉著練習拳法時攢下的基礎，初做嘗試便將大錘用盡全力砸下。然而預想之中的鐘聲並未響起，鐵匠鋪的後院只傳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啊！！”

叫聲未落。場中已是躺著一個五六歲的少年，右手向外不正常的扭曲著，細細一看，手腕和手肘關節處不正常的突起，痛感自關節處不斷向肩頭鎖骨湧去，最後刺向心頭。少年口鼻溢血，慘叫一聲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整個人都泡在藥桶之中，傷口處傳來的酥麻和淡淡的痛感不停地告訴他之前那一幕的真實性，沒錯，他又暈過去了。若不是這兩年他體內鳩佔鵲巢的靈氣與黯源簍的本源時刻滋養著他。此時的張小磊就不是斷臂骨折那麼簡單了。

坐在一旁的梁三戲謔的看著藥桶中的張小磊開口道：“年輕人就是火氣旺盛，嘖嘖嘖，走都還沒學會就想跑？這下可好，躺下了。”

頓了頓又道：“看在你今天這麼勇猛的份上，今晚就不用去搬那黑巖鐵了，不過明日開始，不得偷懶，知道嗎？”

張小磊只得苦笑點頭。實在是梁三的演示刺激到的他的心神，只有他那個世界的人才會懂得，他看到這身“功夫”的時候，有多麼的激動，那可是國粹啊，甚至都神話了。

閒話不敘，在藥桶之中睡了一夜的張小磊第二天竟生龍活虎的出現在了黑巖鐵的面前，而梁三也出現在他身後，這一次梁三並未放任其自我嘗試，而是不斷的從力度，角度，時機等等多個方面教導他如何運力發力，如何調整身形。直到這一刻張小磊才恍然大悟，薑還是老的辣啊。感情老梁是故意讓自己吃虧啊，否則昨日他也不會那麼狼狽了。想通此關節的張小磊頓時收斂心神，學的越發認真了。

這一教一學，七年就這麼過去了，七年下來，梁三對他也不再時時冷臉，偶爾出聲提醒，便讓張小磊受益匪淺。而七年的平靜生活，也讓他越發的覺得他的這位梁叔，恐非常人。

這一日，張小磊結束了一早的功課，正準備去給老梁請安問好，梁三卻先一步尋了過來。

將張小磊喚至房間，梁三開口道：“小子，咱兩相遇至今，有九年了吧？”言語間，目光不斷飄向張小磊的後背，似回憶，似期待。

“嗯，自您救我那日至今，九年整了。”張小磊撓了撓頭，不明白今天的梁三怎麼了，但還是恭敬的回道。

聽著張小磊言語中的恭敬，梁三眯著眼睛欣慰的摸了摸張小磊的寸頭；“是啊，九年了，小子，這九年我這麼折磨你，恨我麼？”語氣越發的溫柔。

張小磊瞬時汗毛倒立：“梁叔，說話就說話，別搞這個啊，您這語氣，讓我心裡毛毛的。”張小磊訕訕，身形卻準備向後倒射。

然而預料之中的爆粟並未襲來，梁三隻是怔怔的望著他。眼中似有留戀，有難言。心中頓時一驚，預感不妙的張小磊連忙前撲，左手握住梁三雙手，右手探向梁三的口鼻之間。

驚詐莫名的梁三終於是反應了過來，一個爆粟還是賞在了張小磊的頭頂，口中沒好氣的喝罵道：“臭小子，老子還沒你想象中那麼容易死！”

捱了一下的張小磊此刻滿臉喜意，嘴上卻並不饒人：“老梁！你嚇死小爺了！”，一驚一喜之間，竟是頭一次佔了梁三的便宜。

梁三望著耍寶搞怪的張小磊，感受到前一刻對方的擔憂與隨後的喜意。梁三笑著搖了搖頭：“小子，這九年下來，你的性子中的憊懶我不是不知曉，你是我救下來的，若是可以，我也願意你少受些苦，只是我有逼不得已的原因，非得自小錘鍊你不可”隨後神色嚴肅道：“這關乎你的小命！”

張小磊趕緊收斂心神，面前老梁的面冷心熱這九年來他深有體會，他的認真和他的笑一樣少有。望著眼前的梁三，張小磊亦是神色鄭重：“梁叔，您別生氣，我聽著呢，不管多大的事，只要人活著，就都不是問題！我明白的！”

望著眼前的少年，此時的梁三亦是露出了一股不忍。九年的相處，他已將眼前這個性子堅韌，樂觀的少年當成了自家子侄。這孩子憊懶至極若能躺著絕不坐著。但偏偏又性子堅韌，吃的了苦，受得了罪。心境更是遠超同齡人，這一點從他五歲斷臂之後第二天仍不懼練習錘法便可見一斑。

“梁叔，您說吧，沒事的，我想起來一句話，要想人前顯貴，必先人後遭罪。雖然我不明白您為什麼練我，但我知道，您不會害我的。您說吧，我有心理準備。”

梁三再不猶豫，將自己的身份，發現張小磊的經過和救他的過程合盤托出，隨後望向張小磊：“雖然當初我以黯源簍為核心暫時平衡了你體內的兩股靈氣，但九年下來，隨著黯源簍那道本源之力在你體內的時間越長，那兩股靈氣也愈加壯大，以目前的情況，最多月便會再度爆發。”

梁三頓了頓，望著眼前平靜的張小磊，接著道：“你還記得你離開林鎮的那一次麼？那就是因為你離黯源簍太遠，體內法寶本源失去本體能量支撐，兩股靈氣再度碰撞爆發，若非我到得及時，不單是你，這個鎮子也要受到波及。那是我第二次為你鎮壓體內靈氣暴動。”緩了口氣，梁三目中鄭重愈濃：“凡事可一可再，但事不過三，修煉亦是如此，這一次，卻是不能再用老法子了。若要完全解決你體內的問題，只需你將黯源簍煉入體內，完成築基迴圈即可，到時你體內的兩股靈氣，非凡不會成為你的掣肘，反而對你日後的修煉大有裨益。”

話語剛落，梁三的神情缺苦澀了起來：

“雖然你長時間與黯源簍接觸，且吸收了一道本源之力入體，但由於我當初煉製黯源簍之時太過要強，總想著將黯源簍煉製得更完善一些，導致以你目前與黯源簍的磨合程度而言，是無法煉化入體的。”

“所以您只能從小鍛鍊我的體魄與毅力，無論是拳法，藥浴還是後來的錘法，都是為了讓我能夠儘快煉化黯源簍？”張小磊目中感激一閃而過，臉色卻是平靜的問梁三道。

梁三驚訝的望著眼前神色平靜的小子，以這小子表現出的心態，他心中的想法或許真的能成。緩緩開口道：“你只說對了一半，我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你知道我為何要要求你將黑巖鐵錘煉到人頭大小麼？因為只要你能透過自身努力，將黑巖鐵錘煉到人頭大小，你的體魄經脈，才能勉強承受得住那股衝擊。同時隨著你的經脈越加寬大堅韌，本源之力流轉越快。你與黯源簍的磨合度也就越高，可是如今，我卻是有了另一翻想法。”

梁三說罷，目光定定的看著張小磊，彷彿要將張小磊望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