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間間房間,他驚異地發現鮮有房門開啟,大抵是今早歌妓自殺的案子擾得人心惶惶罷。

他準備掃興而歸,一位妓女匆匆忙忙地從他身邊經過,手上拿著一條毛巾,端著一盆水。

她走進了一間房間。

顧潛心裡覺得奇怪,悄悄跟上去看。

房門沒關緊,留有一絲縫隙。

顧潛窺上那縫隙,只見簡樸的房間裡有著一張同樣樸素的床。

上面躺著一位容貌盡毀的女子。

她似乎喪失了行動能力和神志,像失去了一樣躺在那裡。

只有她起伏的胸口證明她的生命還在延續。

先前走進去的那名女子拿著毛巾,在水裡沾溼了,輕輕擦拭著那癱瘓女子的臉和四肢。

顧潛看著她們胸口湧上一陣酸楚。

他忽然覺得那個癱瘓的女子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對了,莫弘的講述。

他說過王星緒曾經打傷過一名歌妓,令她失去神志,不能動彈,想必就是眼前這位了。

給她擦洗身體的女子收起了毛巾,端起盆來走出門。

顧潛來不及離開,只得站在門口。

一陣尷尬的沉默。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請問,您是哪位?”

“啊,是這樣,”顧潛急中生智,掏出令牌,“我準備和您問問房間裡那女子的事。”

沒想到面前的女人嘆了口氣,“先前已經有數十人問過我了,你是第五十三個。”

這事還挺熱門,顧潛心裡想。

“裡面的人是我妹妹,做歌妓的,有一日她獨自接客,那客人要愈她行男女之事,她不從,便被打成了這樣。”

“那客人可是王翎?”

“不清楚,是莫家三少爺拽著他出來的,他左手還流著血,說是王翎打了我妹妹,但大夫去救治的時候,我妹妹已經沒了神志,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們姐妹倆沒有家人,只得住在這妓樓上,唉…”

顧潛聽著一陣心酸,“那你們,不想著討回個公道嗎?”

她搖了搖頭,“沒那個氣力了,莫家三少爺已經是仁至義盡,王星緒那廝看起來人模狗樣,其實骨子裡是個潑皮,如今他死了,我妹妹不醒,唉,都是命…”

顧潛點點頭,離開了。

若是有辦法讓這歌妓恢復神智,想必能提供許多線索。

顧潛回到了旅館,長長地睡上了一覺。

他又做夢了,夢見他在毆打那個歌妓,她在他身下求饒,但他愈打愈狠。

直到把歌妓打得不省人事,他的夢也就醒了。

這一夜,那個黑影又光顧了顧潛的窗外,它貼著牆壁露出血紅的雙眼和猙獰的笑容。

……

住在山上的老船翁這一夜在觀星。

這兩天他一直在注視著白水,他在提防些什麼,身上有一股蓄勢待發的勁。

但他表現得很從容,一根菸鬥,一個茶缸,他能坐上一天。

只有到了夜晚,他才會爬會床上,發出幾聲哀長的嘆息。

那嘆息聲時而從容,時而淒涼,飄飄揚揚地飛進了草叢裡,飛到了茶缸中的波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