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自已的母親這些年來飽經滄桑,受盡折磨,此時已奄奄一息,就將逝去,又聽母親如此自責,軒嫄地眼中燃起恨意。不禁想起在太子冊封大典上第一次見到的父皇,那樣尊貴威嚴,不可一世,卻又如此殘忍與不公,她嗚咽道:“母妃您不要自責,我們兄妹又怎會怪您?都是可恨的父皇害的我們骨肉分離,還將母妃折磨到如此地步!”

汪氏搖了搖頭,握著她的手道:“人生苦短,歡愉只在片刻之間,唯有數不盡的困苦才當真要陪著一輩子呢!大好年華且莫要讓悔恨矇蔽了心啊!”她已是將死之人,縱使有恨如今也釋然了。

二十餘年前與皇帝的那次邂逅,造就了她悽苦的一生,從宮女到恭妃,既是成就也是毀滅,幾十年如一日冷落,既無恩寵,更無厚待,反而是孤獨悽苦,生不如死。而如今她作為一個母親,在臨終前看到了自己的兒女,看到他們經歷千難萬苦終於長大成人,便早已忘卻了這十餘年的落寞,哪裡還有悔恨?

她拾起著杋洛和軒嫄的手緊緊抱在胸口,微笑著說:“我兒女已長大如此,我死何恨?今生虧欠浮黛仙姑的恩惠只能來世再報了……”

此刻汪氏已覺魂魄離身,剩下一口悠悠餘氣在胸,迷魂之中倏感眼前清晰明瞭,真切地看見她的一雙兒女了,二人懷抱自已不住呼喚著。她心裡難過,十多年後的首次相聚轉眼就成了分離,她大聲喊著他們的名字,還想再抱抱他們,可惜杋洛和軒嫄既聽不到也感覺不到了。

汪氏雖然萬分不捨,怎奈陰陽相隔,讓她無可奈何。傷心之際,忽見侍立在旁的隨風,雖是宮人裝扮卻是那樣大慈大悲,正用憐憫同情的眼神看向自已,汪氏便一眼認出了那個宮人就是浮黛仙姑,不由感恩戴德。

十多年來,仙姑一直信守承諾,守護著自已的兒女直至今日,此刻臨別之際自然無限感激,便雙膝跪於隨風面前,一拜再拜。道:“多謝浮黛仙姑,民女陽壽已盡,此刻心願已了,今生恩惠只能來世再報了!”

待看隨風慈眉善目,神情不悲不喜、溫柔祥和,正在平靜地衝她點頭,不由生出解脫之感,便向著面前接引神魂的光中走去。

此刻,恭妃娘娘一絲餘氣悄然吐沒,所有的愛恨糾葛已隨著她的魂魄離散。

“母妃!”

“母妃!”

一片悲痛的哀嚎之中,恭妃娘娘去了,她走的安詳,平靜,甚至帶著喜悅。

皇帝得知後,神清淡然,無動於衷,著令太常寺為恭妃草草的辦了葬禮,方方面面簡之又簡,極不符合妃嬪品階的規格。雖然恭妃私帶皇嗣出宮,犯了過錯,可在聖慈太后的極力保全之下終是保留了恭妃名號,所以葬禮規格本應按照品階處置。縱使殯葬之事可一切從簡,卻也不應這般寒酸,喪葬之期擺了不到十桌宴席也就罷了,總共花費也不過二百七十兩白銀,而且不允設神主牌位,她畢竟是太子生母,如此情何以堪。杋洛疾首蹙額,幾次上表都無濟於事,最終在大臣們的一致請求下才追封了一個諡號。

杋洛尊照母親的遺願,在慈慶宮內偷偷的為浮黛仙姑設立了功德牌位,並著令隨風和嫄兒要好好看管,還親自日日燒香供奉,若是哪日不能親自奉香便要隨風或軒嫄代勞。

小樹妖為了加持功德就在牌位不起眼的地方刻上了自已的名字,不過看著自已藏在密室裡的牌位總覺得十分別扭,昔前隱匿在古樹中,每每看著祭案前香火縈繞確實有種自豪之感,甚至有種做神仙的感覺呢!如今對著自已的牌位,香火幽幽,孤煙嫋嫋,竟覺得自已在這深宮之中仿若孤魂遊鬼了。

倒是半面見了不由心聲羨慕:“如此確實有些彆扭!不過總好過沒有呀,況且是皇室奉香自然可以積累功德,日久天長修為自會漸漸提高的。”

隨風赫然道:“那不如讓杋洛也給你立個牌位,如此不也助你修煉,提高修為麼?”

半面知她所言極是,其實很早之前就想過,可又不好意思開口。

隨風道:“這事對於凡人雖然微不足道,但我於我們異界中人可大有用處,之前杋洛還說要賞賜你些什麼,都被你回絕了。不如就讓他為你立個牌位,以表嘉獎呀!我這就和他說去。”

於是乎一座名為葉不離的牌位被放置在浮黛仙姑的旁邊,供奉香火,所有禮儀均與浮黛仙姑無異,半面見了不由歡喜,竟好似有了與隨風雙宿雙棲的感覺,心滿意足。

“原來你叫葉不離?嗯!隨風葉不離,哎!還挺順口的,哈哈!”隨風道。

“……”半面無言以對。

哎呀呀!這小妖精是不是缺心眼兒?人家喜歡你,怎麼就看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