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然間,神魔二尊周身煙虹頓起,仙者白霧縹緲天河銀川,魔者丹霞四射瑰麗飛凰。

“半面,隨風!”空靈之聲響起。

風面二人齊跪於地,只見無塵與千夜並肩而立,神情莊重,神魔二尊一人舉起左手,一人舉起右手,同時在掌心一劃,手中的鮮血如花飛散,停留在半空之中。二尊口中振振有詞,低聲自語,但見兩灘鮮血隨著咒語在空中盤旋,各自形成了兩道血符,而後陰陽相對,兩兩合一,形成了兩道亦仙亦魔的令符。

“半面、隨風!本尊星無塵,以神之名封你二人為仙靈使。”

“半面、隨風!本尊千夜,以魔之名封你二人為魔靈使。”

“兩令已合二為一,你二人則同為仙魔靈使,各執仙魔令符遊走於封魔煞妖獵鬼之所,望你二人今後能相扶相持,風雨共濟。此符不僅僅是個令符,在危急之時還能保命,且千萬收好了。”二尊又異口同聲道。

此情此景莊嚴肅穆,然而那兩道令符卻彷彿兩紙婚書將風面兩人一併締結。

氣氛感覺不太對。神前盟約,彷彿是良緣永結?!

驀然間想起與半面成婚的那日,心登時亂了,隨風耳邊不住迴響著二尊剛剛說過的話:“相扶相持,風雨共濟”,無形之中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只是自己又不願意承認,那鬼當初鐵了心的不願娶她,難道僅限於誓死相隨嗎?

模糊的視限中,兩道令符發著亦白亦紅的光,在半空中不住盤旋。小樹妖剛想去接,又聽無塵仙尊道:“隨風,你在我座下甚久,本尊卻從未傳授過你什麼法術,不過今時你已承襲了仙魔之力,日後必要勤加修煉,很多法術便會自行參透。只是你體內的百家之力依然紊亂,尚未完全融合,你且聽本尊一言,先回浮黛山靜修一段時間吧!”

“……是!”小樹妖救母心切,恨不得即日起程,但無塵仙尊這樣要求她,即使再急也不得不聽從仙尊的話。

無塵繼續道:“隨風,你之所以身受重傷或許與封魔井一事並不相關,而是浮黛血松險些被修道的凡人毀伐所致!”

“什麼?”隨風雙目圓睜,莫名的怒火悄然而生,攪動著五內氣息混亂,手上的花紋又開始灼灼發熱了。她下意識的去看右手,花紋已經漸漸發紅,原來受自己的情緒所牽致,她急忙掩住手背,穩定心神,手上的灼熱又逐漸消失,花紋也淡了。

“與你母親相比,浮黛血松更加重要,你們母女的性命全維繫在那株大樹之上,暫且將救母的事放在一邊,好好的照顧那株大樹,待它恢復翠綠之時,想必你臉上的花紋和異色雙瞳也就消失了。”無塵仙尊語重心長,勸慰有道,半面不由欽佩之至,既成全了隨風的心念,又安撫了她的心情。

再造之恩何以為報,除了磕頭謝恩,隨風再也不知能做些什麼。

無塵將她人二扶起,像一個父親般打量隨風,不禁又想起浮黛,母女二人都有血松一般的堅韌也有著凡人的重情重義,浮黛從容優雅,即使面對生死亦能不卑不亢;隨風外柔內剛,純真恬靜。她們也都如那大樹一般執著,不癲不怒,什麼事都默默承受,難怪師兄會愛到不能自拔,甘願為她們母女神形俱滅。

無塵心頭百味雜陳,覺得虧欠她們母女太多,眼前這些彌補又怎麼會夠呢?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當時心生貪念,這小妖精必定不會來到這世上的。那時師兄還在,他不會與浮黛相逢,而自己也不會與千夜分開,更不會害千夜成魔,無塵的內心深處倍受譴責,可惜如果永遠都只是如果,他不得不為曾經犯過的錯而不斷償還著。

但若是有一天,隨風知道父親因她的仙尊而死,母親又因她的仙尊被囚禁,她會接受麼?無塵自貽伊戚,只是神情絲毫沒有表露,微微笑道:“半面,隨風,你們不必謝我與千夜,只要你們心存善念,寬以待人,不念舊惡,便是報答了!”

風面二人含糊未懂,似乎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深意,不過無塵仙尊說的每一句話他們必然會視作金科玉律,至理名言的。

無塵又道:“浮黛山被我佈下了結界,出入結界的印信便是你額上的冰凌花,只要顯現它便可帶著半面隨意的出入了。如今,你額上的冰凌花一直都顯現著,出入浮黛山與往常也沒有什麼不同,無非是多了一層迷霧。”

“是!”隨風撫摸額頭,那朵花就像塊冰一樣貼在她的額上,小樹妖凝神用力想隱沒它,但不奏效,不知道它何時會自行隱去。也罷!就讓它在額間貼著吧,不痛不癢的就是顯眼了些,何況自己的臉都花了,也不差這麼朵冰花了。

無塵對隨風關懷備至,像父親一般叮囑不迭,大概引起某人不高興了。千夜微有醋意,對二人道:“如今,本座與無塵耗盡了法力,接下來需得閉關修養。這一閉關也不知何時才能出關,你二人日後都要多加小心,莫再弄的遍體鱗傷,到時本座與無塵仙尊也愛莫能助了。”

無塵頷首而笑,將令符傳予風面兩人,道:“本尊也要儘快趕回星宮,你二人好自為之。”

一個懶散又略帶嬌癲的聲音悠悠響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的:“這麼快就要走了,下次見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若是有一個地方能讓我日日與你相見該有多好!”

無塵寵溺的看著千夜也不避諱旁人:“咱們夢裡相見不也很好?三界之中或許真的能有讓你我長相廝守的地方,但那裡必是條件極其險惡,如同監牢一般了。”

千夜妖媚一笑未作他想,只當那是一句玩笑話而已:“那你再陪我一晚,明日再離開吧!”

還未等無塵回答,千夜已挽住了無塵的手臂,然後又衝著隨風和半面相視一笑,拉著無塵走開了。

那雙背影一高一低,一剛一柔,相互依偎,帶著沉重的疲憊,但依然修長美好,在暗淡的燭影中相映成輝。隨風心想:若不是他們神魔兩立,不可相融,該是多麼般配的一對?然而造化何止弄人,神魔焉能逃過?萬般皆是命數,如果真有可以讓他們廝守的地方,應該就是封魔井了,可是那裡條件極其惡劣,入了便等於犯了重罪,很難再出來了,想來仙尊必定心中有數,才說了方才那一番話吧。

隨風悄悄的瞥了一眼半面,剛好對上了他的目光,安靜又內斂,似乎還藏有守候與渴望,看久了,好像要陷進他那深情的眼神裡。

“怎麼了?”他問。

“沒,沒什麼!”隨風感覺到心在怦怦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