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好,清爽無風,北方的天氣素來清冷,將士們已經光著膀子砍鑿得滿頭大汗了。眼看著日頭偏西,將士們也砍得極其賣力,鋸子斧子齊同並進,怎奈這樹皮下的木質好似裝了銅牆鐵壁,數番鋸削砍鑿之後竟收效甚微,似乎砍不下去了。

將士們面露難色,開始錘頭喪氣,伐木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程光老道近到樹前用鐵器敲了兩下,裡面發出空空的聲音。他有些納悶,難不成這大樹是中空的?倒也不足為奇,許多大樹上了年歲之後樹幹也會中空,只是這中間的木質非同凡響,硬的跟石頭似的。他打量一陣,咯咯的笑出了聲,拂塵一甩必是心中有數,道:“老夫自有辦法。杋珣,將你的寶劍拿來一用!”

眾人嘖嘖稱奇,只見紅封真人接過寶劍,在手上劃了一道口子,沾著自己的鮮血在劍上畫了一道血符,口中唸唸有詞,提起功力揮掌一發,劍身頓時紅光乍現,程光老道即刻上前,沿著樹幹的傷口狠狠的劃了一圈,裡面的木質頓時流“血”增多了。

程光十分得意,道:“五行之內金克木,此劍乃玄天隕鐵所鑄,再配上老夫的煞血符,定能破了它的銅牆鐵壁。”

周圍一陣紛繁嘈雜的讚歎,程光老道不屑聽那奉承,轉身回到自己的法座上閉目養神去了。接著丁丁當當地鋸砍斧鑿之聲又開始嘈雜起來,這回真的起作用了。

樹汁四濺,血如泉湧。

“唔.......,好疼。”隨風忍不住在床上打滾,額頭上青筋暴起,虛脫的一身冷汗。眼前有好多星籽在飛,頭腦發昏,禁不住又嘔出一灘血來,若再意識渙散恐怕就要.....

她恍惚看見有一把大鋸在浮黛古松的樹幹上來回穿行。銼骨斷筋般的疼痛襲來,隨風骨碌碌滾下了床,像條蟲子般在地上蠕動。好疼!完了!要現形了.......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呀?”軒嫄一邊哭著一邊為隨風擦拭血跡。

”嫄兒,這.....是哪裡?“隨風眼前的人影忽明忽暗。

”這是靜思居,你的屋子!“

糟糕,怎麼辦?絕對不能在這裡現形。

”......半面呢?“也許是疼痛過了頭,反倒讓隨風清醒了許多。

”他在隔壁,方才你吐血了,他嚇地躲起來了!怎麼辦呀?“軒嫄頭一次看到隨風這般狼狽,慌的手忙腳亂。

是呀!半面見了鮮血會發狂的!……誰能救救我?……無塵仙尊,鬼蓮大人!她感覺自己就快要失去意識了。

噗~~,冰凌花光芒四溢,希望仙尊能早點出現吧!可惜那光芒僅持續的片刻就消失不見,她沒有力氣了,手上的鬼蓮印閃了幾下也不亮了。

樹妖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疼痛幾乎淹沒了她的全部,還好有微弱的意識尚存。她一會兒嚷著要出門跳進水塘裡,一會兒嚷著要找塊泥地鑽進土裡,一會兒又讓軒嫄趕緊離開,把門窗都鎖死,再也不要有人進來。

軒嫄嚇壞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隨風避之不急,亂了分寸,只一個勁兒的將軒嫄趕出門去。

”怎麼了?“是杋洛的聲音。

轟~~,心裡的防線驟然倒塌。樹妖最不願見到的人卻恰恰在此時進闖進門來。

那一瞬間,杋洛聞到一股熟悉的腥香,只是還沒來得及思考,懵懵然地只想知道屋內出什麼事了?

“別過來!你出去,快出去!”隨風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意。

軒嫄從來沒有見到姐姐如此兇過,見她這般反常,是在埋怨皇兄麼?

“隨風,你怎麼了?”杋洛不明所以,反而向她身邊靠近。

“你走啊,我不想見到你!”隨風急忙竄到床上裹住被子連頭都不肯探出來了。

杋洛生氣又難過,沒想到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卻是趕自己離開。“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麼?你是在怪我麼?……隨風,你別生氣好不好?聽我解釋。”

杋洛坐到床前非要扒開她藏著掖著的臉。”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我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隨風你抬起頭來看看我好不好?“

縱使隨風怨他,怪他,但絕對忍受不了隨風不願見他。然而,當杋洛用力的扯開那礙事的被子,看見那張臉。

“救命!”她,她還是隨風麼?杋洛頓時驚恐萬狀,嚇的癱倒在地。

青面獠牙,雙目猙獰,發著詭異的紅光……

她終究是個妖孽,當人形都無法維持時便已失去了心智,成為無法控制的猛獸,生出可望鮮血的本能,因為鮮血才是妖異最好的補品,否則這世間怎麼會有那麼多可恨的妖怪?半面曾是如此,此時的隨風亦是如此。

她根本不曾想到自己會張開獠牙向杋洛的脖子咬去,一口溫熱的鮮血順著咽喉流進身體,又腥又鹹並不好喝卻如毒藥般讓她上癮。這是隨風第一次償到人血的味道,竟然是杋洛的鮮血!

那種貪婪的近乎肌餓的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

凡人之血迅速的滋養她的身體,只覺全身酥麻,並不難以忍受反而能舒坦些。恍惚之中,她倏然聽見軒嫄縹緲又極度恐懼的聲音:“姐姐,不要啊……,半面大哥,你快快現身,救命呀!……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