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裡平靜如常,杋珣沒有進宮一直在府裡修養。太子駕到時,瑞王尚在榻中,這會兒聽到下人的稟報才實不情願的起了身整理好儀容,一身懶散的奔著前廳去了。

太子已經恭候多時了,卻並不顯得著急,經過上次的照面,陸玄清和趙杋珣都沒有發現半面的秘密,所以半面此次放鬆了許多,而且隨風在這府中,為了保護她,杋珣必定不會隨身配劍,故而半面才敢隻身前來。

瑞王性情強勢,上次與他交涉,以硬碰硬的態度顯然解決不了問題,此人雖然刁蠻任性倒也算明白事理,所以這次來訪,半面打算心平氣和的與杋珣談談。

半面在座位上細細的品茶,潔白如玉的瓷杯中,片片猶如雀舌的茶葉沉在碧色清透的溫水裡,伴隨著杯中白霧緩緩升起,茶葉特有的味道縈繞在周圍散發出陣陣的幽香。半面輕輕的抿著,回味著不知道多少年前曾經償過的滋味,醇厚甘鮮,馨香可口,溫溫潤潤的感覺,太過讓他留戀,在這不短不長的間隙裡,半面難得體會到活人獨有的樂趣。

吱嘎一聲,廳門輕響,半面從沉溺中回過神來,看見杋珣走了進來。

杋珣屏退了下人後將廳門重新關好,便直奔著杋洛而來。“皇兄,這兩日你來的很頻呀!”

半面放下茶杯站起身,直視著杋珣,神情十分平靜,緩緩道:“杋珣,讓隨風離開吧!”

杋珣立刻露出了不愉之色,顯得極不耐煩:“趙杋洛,我現在鄭重其事的告訴你,隨風已經成為我妾侍,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半面聽後不以為意,反而大步走到杋珣的跟前,十分認真的對他道:“杋珣,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把我放在眼裡,若不是因為隨風,我也不會再來找你,她既然不能留在東宮也就更不能留在你的府邸,難道你心裡就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麼?”

杋珣焦躁不已,怒道:“讓我明白什麼?我喜歡的人為什麼就不能留在自己的身邊?”

半面直勾勾的看著杋珣,幾乎忘了自己只是寄居在杋洛身體裡的鬼魂,他眼中的寒芒不自覺得射向杋珣,卻十分從容鎮定的說道:“因為她是妖,你恰好又是降妖的修道之人,你是她的剋星!”

杋珣愣了,心裡莫名的產生了一股驚慌,方才皇兄說的那句話是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不過片刻之後,他又覺得這話太過危言聳聽,“那我以後大可不再修煉了!”

“杋珣!”半面語重心長的說道:“自從你修煉之始,就已是紅封道門的弟子了,你與他們便有了扯不清的因果,你可以不再修煉道法,但是你的同門中人若是知道你喜歡上了一個妖精,難道就不怕那些人來降妖麼?”

“我.......”杋珣被噎住了,好一陣子才反駁道:“我是皇子,是堂堂的瑞王爺,誰敢在我的府中降妖?”

“若是紅封真人呢?他可從來都不畏懼皇權!”

杋珣的心暗暗有了一絲觸動,他涉世未深,做事從來任性妄為,也從未顧及後果,卻明白皇兄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沉默了半天,他依然辯不清皇兄的真正用意,忽然問道:“趙杋洛!你這是要揭發我麼?..............咱倆可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因為隨風,我才沒有揭發你的事情,難道你會不顧隨風而做出傷害她的事?”

“我自然不會,要不然也不會如此煞費苦心的來這裡勸你!.............杋珣,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不說,你不說,卻並不太表別人不會發現,……”半面的語氣柔和了下來,就像是一位苦心相勸的兄長一般。

自小到大,這對同父異母的兩兄弟都沒有說過幾句話,更別提見過幾回面了。這兩日的頻頻交訪,讓杋珣覺得,他們二人雖然性格不同,立場不同,但此刻卻為了同一人在某一方面上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共鳴,甚至有了一種因相互牽扯而產生的信任。

然而杋珣到底還是太過天真了,只聽他輕描淡寫的說道:“你是說她留在這裡不安全?對對對……要不……我就再買處偏僻的宅院供她居住,遠離塵囂,遠離紛擾,這樣是不是很好?”

“那她豈不是成了養在籠子裡的小鳥?你不能這樣對她。”

“那隨風在東宮裡就好過此處了?

”杋珣,你要明白,東宮也好瑞王府也罷,都不應該是隨風久居的地方 …...“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房中爭講起來,氣氛不是太好,然而杋珣竟意外的發現,在隨風的事上,皇兄是唯一一個能夠與之討論的人。兩人的聲音忽大忽小,隱約的傳到外面的庭院裡,若不靠近門窗還聽不清二人說些什麼,不過卻讓在庭院裡發呆的隨風辯出了杋洛的聲音。

隨風的心裡一驚,身體禁不住的顫了一下,她飛快的湊到廳堂門口,正好聽見“杋洛”道:“難道你就要將隨風一直困在這裡麼?”

就在他說話的那一瞬間,隨風心裡的疑問紛紛的湧了出來:杋洛是不是來接我的?他知道我的身份了?若是如此,我又怎能跟他回宮呢?那豈不是讓他陷入了危險的境地?……震驚,慌恐一下子席捲而來,她的胸口裡傳來了陣陣雷鳴一般的心跳,手卻已經不聽使喚的推開了前廳的大門。

這一刻,廳內的兩人都呆住了,只聽見隨風用顫抖的聲音,結結巴巴的說道:“你們,你們是在……談論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