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花好月圓。瀛洲城的治安較好,夜晚格外熱鬧,花燈滿街巷,荷燈滿渠塘,街面上也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這城中的春江苑更是門庭若市,因為苑中的稀世美人今日要梳櫳接客了,凡是有些臉面的人物都來湊個熱鬧,皆想一睹佳人美貌。這春江苑裡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歡歌笑語,通宵達旦,伴著琴瑟聲樂一直傳到了數里之外。

入夜已深,街上的行人漸漸退去,唯有這春江苑還是座無虛席,熙熙攘攘。

城外,一夥人正騎馬飛速前行,直奔瀛洲城門而來。

嗖!一支冷箭貼著耳朵呼嘯掠過。幸好馬上的公子反應及時,要不然定是血浸華服了。

“公子!快伏在馬背上……”華服公子身邊的一個聲音喊道。

嗖,嗖,嗖!又是幾隻冷箭掃過,噗嗤兩聲,有人中箭摔下了馬。以華服公子為首的那群人並未停腳,仍是疾馳向城門奔來。

一旁的長者大叫道:“還沒進城就遭到行刺,哎呀!我的殿下呀!”

“安伯,別說了,馬上進城了,聽說這裡治安不錯,他們應該不會在城中行刺,快、快,駕!駕!”那華服公子迅速掏出令牌,大喊:“快開城門!”

城門緊急敞開,一行人等暫時進入安全地段。眾人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歇歇腳了。哪知這群黑衣刺客緊追不捨,火速翻過城牆尾隨而至,步步緊逼,絲毫沒有要放過這一行人的樣子。

嗖,嗖!又是幾隻冷箭飛來,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飛快撲倒華服公子,將他救下,道:“殿下!你先走,趕緊跑到人多的地方!我來斷後。”

“嗯!小心!”華服公子帶著名喚安伯的長者跌跌撞撞地向黑夜深處跑去。背後刀劍相接的聲音噼裡啪啦地,華服公子來不及回頭,也無法顧及那些為他送死的侍衛們,他這一路走來已十分艱辛,從京城到瀛洲,侍衛們死的死,傷的傷,跑的跑,現下還剩下幾人,他也無從知曉,只知道自已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從出生到現在,無數的陰謀詭計,無數的明槍暗箭,生生死死讓他經歷了太多太多。他何常不想停下?可是命運無常,造化弄人,就算下一刻要死了,那麼現在他也要堅持著,因為他的命已不再屬於自已,若自已死了,那久居冷宮的母妃還有何念想?若自已死了,那些為他棄官丟命的大臣們又如何能得心慰?若自已死了,那些捨命相護的貼身侍衛們豈不一了百了,連名字都無人記得?此時他已心如鐵石,必須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眼下離驛館好似還有一段路程,來不及了!”華服公子拽著安伯火急火燎地向人聲嘈雜的春江苑跑去。

“來呀!公子!”一群鶯鶯燕燕蜂擁而至,簇擁著他進了大堂來到了一張酒桌前,搞得他身旁的安伯渾身不自在,可是又有什麼辦法,還是保命要緊,安伯緊緊跟隨公子守在一旁眼巴巴地瞅著,眉目都要擰成麻花了。

我家殿下眉清目秀、英姿非凡,這裡雖不是什麼高雅地方,但有麼多姑娘圍著她倒也安全,安伯暫時寬下心來。

可是樹大招風,花秀引蝶,俊逸的少年郎怎能不惹得這苑中姑娘們爭搶?眼光尖銳明快的荷姑一下子就看見了被人簇擁的華服公子,見他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的模樣,舉手投足間一派貴胄氣度,定人中龍鳳的人物,趕緊大步流星地來到他面前:“呀!公子,看您風塵僕僕的樣子似是遠道而來。不會是聽說我家的賽妃姑娘今日梳櫳,想一睹美人風采吧?來來來,向臺上看!”

那華服公子本是面色鐵青,驚魂未定,還哪有什麼心思看什麼美人,無奈荷姑賴著不走,執意要他往勾欄上多看一眼。經不住荷姑糾纏,華服公子也不想多生事端,他一邊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人,一邊向荷姑所指的勾欄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粉紅桃色衣妝的美貌女子,臉上半著輕紗端坐在勾欄之上輕輕撫琴。她面紗輕薄隱約能看見嘴角含笑,纖纖玉指在琴絃上下挑拔,不住地抬起眼眉向臺下的人群中張望。

“那雙眼睛怎生得如此熟悉?”清澈悠遠、空靈之中帶著一絲妖冶。華服公子只覺心潮起伏,在胸中上下翻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那雙眼睛非比尋常,好似一位故人。華服少年反覆追問自已,搜尋著曾經的回憶,直至追回到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緇衣暗影,烏紗遮面,若是眼前這位女子換成一襲墨妝,定與浮黛仙姑一般無二了。想到此處,華服公子不由的心跳加速,陣陣眩暈,他連忙緊閉比眼,稍稍舒緩情緒。

怎在這個時候生出了心動的感覺?他看著手背上的葉形印跡,竟覺得在隱隱發熱。這樣的時刻,他似乎忘記了自已正處於險境,卻篤定要將她帶出這煙花之地了。

“各位上賓,吉時已到!良辰美景,紅粉佳人,今日我家賽妃姑娘招客梳櫳,不知哪位上賓能博得此幸……”春江苑的鴇娘荷姑,正興致勃勃地介紹著勾欄上的稀世美人,可欄下的達官貴人們早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未及荷姑說完,便有人搶問道:“我說荷姑呀!別整這些沒用的了,我出五十兩。”

荷姑頓時喜上眉稍。當今世道,幾十貫錢就能買個丫鬟;十兩銀子能買一大片田地;五十兩銀子在春江苑裡買一個姑娘回家做妾都足足有餘了!這瀛洲城地處偏遠,能拿出五十兩的人已為數不多,可見這賽妃姑娘果真炙手可熱。

身居欄下的華服公子初入這風月之所,對梳櫳之事不甚瞭解,但他卻明白要想保住賽妃的清白之身莫過真金白銀不可,於是他低不語,眉頭緊鎖,任由梳櫳的價格步步飆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