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那一箭替阿姊報了仇,他傷了阿姊的心,他的命便留不得。”曹沛從面上慢慢揭下了一層皮,回過頭來,陡然換了語氣,“未以真面目示人,倒是我失禮了。”

靜姝一時間恍了心神,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眉若山林,鼻若伏犀,與自己一般的桃花眼卻不見半點女氣,俊美而有風儀。可惜被仇恨蒙了心智,糟蹋了這副傲視天地的面容。

葉靜川甩掉了手中碎裂的茶盞:“舅舅大仇得報,那外甥的殺父之仇又該如何了結?”

曹家舅舅展顏一笑,飲儘自己杯中茶水:“不勞外甥動手,聽,又來了客人。”

原是施南山領著一隊禁軍闖了進來,將水榭圍個水洩不通。

在偏廳的崔翰林與許晏清也聞訊而來。崔翰林拱手說道:“施大人,定國公之事,我自會隨大人前往御前認罪,還請大人莫要累及無辜。”

水榭中,曹沛笑著打斷:“阿朗何須為我求人,該說的我已說了,該還的我也該還了。”嘴邊已湧出一股股鮮血。

崔翰林驚叫著奔到他的身邊,用袖子替他擦著血:“你服了何物?”

“斷腸草而已。阿朗不用白費力氣,我已累你多年,該放你自由。”曹沛疼痛難忍,坐在地上,靠在崔翰林懷中,艱難地說道。

崔翰林看著他嘴邊的血越擦越多,越擦越紅,紅得觸目驚心,慟心不已,低啞的嗓音中如同摻了沙石:“你不在,我要自由有何用!”

靜姝也蹲下身來,摸上曹家舅舅的脈搏,搖了搖頭,心脈已毀,無力迴天。

許晏清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甚是憂心,疾步上前,扶著她起了身。

“阿朗,我死後,把我葬在那棵桂花樹下可好?”曹沛漸漸感覺不到疼痛,緊緊握住崔翰林的手。

崔翰林面上滿是淚水:“皆隨你願,晚些我就來陪你。”

“阿朗,你別來找我。這些年來,我與你日日見面,已經煩了。你讓我一個人快活些時日,待你壽終正寢了再來尋我,可好?”曹沛言語溫和,面上卻極為認真。

崔翰林苦笑著點頭:“好,一切由你做主。”

“阿朗,謝謝你,此生凡事你皆隨了我願,來生換我聽你差遣。”曹沛吃力地伸手,卻在崔翰林臉前一寸遠時無力地垂下。

一陣秋風捲起滿地金桂花瓣,飄落在曹沛的衣衫上,血腥氣散盡,唯留一院桂香。

靜姝臉上滑落一滴熱淚,這個與她同愛桂花的舅舅,轉眼已隨風而逝。

粗礪而溫暖的指腹擦過面龐,靜姝側臉對許晏清微微一笑。

衛景辰趕來時,見到的正是靜姝那含淚的笑容。許晏清撫上靜姝臉龐的手指如千萬鋒芒,刺進眼中,紮在心中,一時呼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