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妃起身,親送他們二人出了瓊琚宮,轉頭又命人喚來章院史:“你方才可看得仔細?”

章院史半點也不含糊:“回太妃娘娘,臣診得真切,世子夫人這胎與成親之日確是吻合。”

趙太妃長舒一口氣:“如此甚好!”若是連許晏清都背叛了自己,自己又還能有多少手腕能逆轉乾坤。

窗外漸聞雨聲,趙太妃推開那雕花半窗,看著那落在地面的點點水珠出了神。

自己進宮那日,似乎也是這麼一場小雨,從此葉郎是路人,不願再想,也不敢再想,那少女懷春的悸動被封存在角落裡,碰不得分毫。

那日鼓起勇氣去見葉震鴻,只怕眾人都以為自己意在他手中那二十萬軍權。何其可笑,自己當初也是這般認為,直到站在他面前,一如舊日地仰望那張硬朗的臉龐,胸膛中那顆躁動不已的丹赤之心,或許才知主人心意。

此刻,泥濘的進京小徑上,望著馬車外的細雨,瑞王不由慶幸,若是坐在囚車上,只怕淋了雨的自己,僅存的一點尊嚴也將蕩然無存。堂堂皇子,何其可悲。

馬車外,是整齊劃一的行進之聲,這三十餘萬大軍在葉家父子的指揮下,竟快速融合,仿若從未分割,軍中難聞異聲。

瑞王詭譎一笑,可悲的何止自己,父皇一生算計,自以為手段高明,借王家之手奪了葉家軍權,卻看不出葉家實則在韜光養晦。

王家若果真是軍心所向,豈會被自己奪了性命。自己那八弟就算眼下坐上了皇位,可究竟能坐得幾日?

翌日清晨,葉家父子將大軍安扎在京郊大營,大軍已收整一新,藉著平亂的由頭,眼下軍中要職皆換上了葉家心腹。

葉震鴻翻看著將士名錄,很是欣慰:“川兒的安排頗為妥當。明日起,練兵一如既往。衛家的四十萬大軍並非徒有虛名,精兵強將,裝備精良,刀箭之堅韌遠在我軍之上。若是兩軍相遇,為父並無勝算。”

葉靜川感慨:“衛景辰在南陽郡沒有趁火打劫,倒是君子行徑。”

葉震鴻並未告知長子,靜姝腹中懷的是衛家子嗣,只道:“總有一日要兵刃相見,大軍操練之事容不得半點懈怠。”

正午前,葉家父子押著瑞王進了皇城。

承明殿中,太皇太后與少帝在兩個月後便迎回了葉家父子,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老三這場轟轟烈烈的謀反,在葉家面前,似乎只是場兒戲。那自己這垂暮的老婦和未及束髮的天子呢?

葉家父子下跪行了大禮,少帝疾步走下階來,扶起葉震鴻:“太尉大人與定遠侯此番立了大功,朕不勝欣喜,偏殿已備下慶功的酒水,還請兩位大人與朕一道移步偏殿。”

身無枷鎖的瑞王,在一眾禁軍的注視下,一派儒雅地與太皇太后行了禮:“見過皇祖母!”

太皇太后抬手揮退了禁軍,不無痛心地說道:“老三啊,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的道理,你不會不知。大敵當前,你們本該兄弟齊心,共御強敵,怎可同室操戈?”

瑞王淡然處之:“皇祖母,可惜孫兒出生在天家,不是那等尋常人家。若是此時不爭,一生只怕再無良機。留著這條命進京,孫兒就是想問祖母一句,我比之老八,差在何處?”

太皇太后嘆道:“老三,先帝在你與老八之間確有猶豫。然而哀家卻不曾,你太像先帝,精明強幹有餘,仁德寬厚不足。你皇祖父的仁政在先帝手中斷送,若非如此,大好山河怎會支離破碎?”